邓小平在大庆油田受到采油女工的热烈欢迎

《创业》剧照一

《创业》剧照二

张连文接受本报记者姜薇采访

    30年前饱受“文化大革命”摧残的中国，以阶级斗争为纲和以经济发展为纲两条路线的斗争相当激烈。恰此时，一部反映大庆石油工人工作生活的电影《创业》公映，影片反映的“人死精神不死”的创业豪情使濒临失去信仰的全国人民为之振奋。然而它引来了以江青为首的“四人帮”的极力打压，仅仅放映了几个月就被禁映。在这一关头，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邓小平果断地将一封该片编剧张天民的申辩信递到毛泽东的手中。毛泽东看过后，亲自看了一遍影片，感动得落了泪。在信上批示这样几句话：“此片无大错。罪名达十条之多，太过分了！建议发行。”然而主席的意见并没有得到及时执行，主创人员仍然遭受着不公正的待遇。直到1976年“四人帮”被打倒，《创业》才得以重见天日。周挺杉这个以铁人王进喜为原型的人物形象，用他火辣辣的坚毅品质，成为一代中国人奋起精神的代名词。

    1974年，一部以大庆石油工人艰苦创业的真实故事改编的电影《创业》诞生。影片因为高扬发展经济的论调而遭到“四人帮”的强制禁映。正在主持国务院工作的邓小平同志将一封编剧张天民写来的信交到了毛泽东手里，毛主席的批示给了《创业》肯定。为了追寻这段历史，记者找到了当年在《创业》中扮演男主角周挺杉的演员张连文，给我们讲述一段特殊年代里的真实故事。

    《创业》能够震撼一代人

    记者：在“文革”那样一个电影百花凋零，阶级斗争十分尖锐的年代，为何会有这样一部反映经济建设的电影出现？

    张连文：1974年石油部部长余秋里受周恩来总理的指示，拍摄一部反映以大庆石油会战为题材的电影。编剧张天民几次深入大庆采访，从真实的故事中提炼出了这个剧本。

    记者：铁人王进喜的形象对于新中国社会主义建设有着特殊的意义，您是如何获得扮演这个角色的机会的？

    张连文：1974年长影要拍摄一部反映大庆开发油田的重点影片，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演员扮演周挺杉。那时候我刚刚拍摄完《艳阳天》，片子正在审查。谢铁骊是《创业》筹备小组的组长，他看过我演的《艳阳天》之后说：“这个演员就很好嘛。”我就被叫去试戏。头一天晚上，我拿到剧本，上下两集的本子一口气看完，看完后兴奋得半天睡不着觉。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的醒来，心想：今天要干什么来着？对啦，得去试镜！我演了多少戏试镜从来没迟到过，就这次迟到了。赶到试镜的地方幸亏还来得及，赶紧化妆，试镜头，拿胶片拍了一段，大家觉得我从造型气质各方面还比较符合。我印象特别深刻，试戏有一句台词是表现周挺杉打油井的决心———“不蒸馒头争口气”。

    记者：从电影的效果中看得出，拍这部电影应该是很苦的。

    张连文：对，我们去的时候全是野地，住的是当地最好的招待所，条件还是不好。现在大庆可不一样啦，完全是个现代城市。

    记者：第一次公映只有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为什么会产生那样巨大的反响？

    张连文：之所以《创业》能够震撼一代人，就是在那个经历浩劫的时代，人们不知道自己的信仰在何方，《创业》里反映的一种希望抹去了人们心中的阴霾，像一道曙光振奋人心，再次把人们的干劲儿都鼓起来，起到了宣传和教育的作用。尤其是现在四五十岁的人，对这个影片更应该有深刻的印象和体会。

    没有邓小平《创业》不可能在那个时候获得公正的对待

    记者：您何时得知《创业》被禁映？禁映理由是什么？

    张连文：1975年2月，江青调看影片之后却认为这个电影在政治上、艺术上都有严重错误，并命令创作人员进行检查。我那时拍完《创业》回到山西，和朋友一起放松放松。刚回到北京就得到消息：江青把片子禁映了。她当时是文化革命的旗手，她一下命令就彻底完了。她给片子列了十大罪状，说这个片子塑造的周挺杉是个鲁莽的汉子，华政委暗指刘少奇等等。因为片子是周总理关心油矿下指示拍摄的，实际上江青是对准周恩来和邓小平。

    记者：邓小平把信交给毛主席是怎样的过程？毛主席的态度是什么？

    张连文：1975年7月，张天民看片子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上书主席，又不知道怎么能够把信递上去。托的可能是罗瑞卿的女儿，交到邓小平手中，邓小平就把信交给了主席。主席的批示“此片无大错”引起了轩然大波，当时引起了“围绕影片《创业》展开的两条路线的斗争”。

    记者：邓小平仅仅将张天民的上书交给了毛主席，为什么说他的这一做法对《创业》有着很大的作用？

    张连文：没有邓小平将书信交给毛主席，《创业》不可能在那个时候获得公正的对待，对于影片的争论很可能永无结局。邓小平的做法对党的两条路线的斗争起了关键作用，明显是跟江青对着干，是要承受很大压力的。

    记者：当时主创人员是否承受很大压力？

    张连文：主席给了批示以后，并没有让《创业》复映。我跟《创业》的另外一个演员李仁堂一起正在黑龙江拍戏的时候，有电话打来把我们俩叫回北京，说有领导接见，到北京连家都不让我回就跟两个信使一起很秘密地被送到了山西大寨。我们俩始终都糊里糊涂，原来是江青搞的“农业学大寨”。当时有很多文艺界的人都被江青叫去为她本人“树碑立传”。我们刚到，发现已经去了很多人，满满的坐了一屋子要开饭，我们放眼望去谁也不认识，突然一个人站起来：“张连文你怎么才来？过来，坐这儿！”我一看那不是江青吗，没办法，我过去坐在她身边，同桌的都是文化部的领导。突然江青又喊：“张天民来了没有？”张天民其实就在江青身后的桌子边坐着，俩人背对背江青没发现他。张天民不得不应一声：“我来了！”这下可好，只听江青大喊一声：“你告了老娘一个刁状！无大错，有小错！”我们在大寨的一个星期，心情始终很紧张，对江青避而不及。

    好不容易盼到完事儿，所有人坐一列火车回去，开到半路上，车里的喇叭广播：“首长要休息，停车两小时。”我们几个人在车上憋得难受，江青下车以后，我们也下去透透气。当时火车就停在野地里，车厢离地面特别高，我们是从车上跳下去的。张天民、李仁堂和我三个人正在聊天呢，老远看见一帮人，走近一看那不是江青嘛！想往车上爬已经来不及了。江青走过来问：“你们几个休息得怎么样？”我们说：“很好。”她看见我身边的李仁堂说：“李仁堂，你名字听着就像药铺，我给你改个名吧，叫李琦（音）。”看见我，又说：“张连文，三个字太麻烦，叫‘张文’吧。”这么着我们俩人的名字就都给改了。等上了车，发现张天民已经在车上，我说：“好啊幸亏你偷偷先上来了，否则你也就不叫张天民了，叫张‘天马’吧！”后来我演的《沸腾的群山》，人家打字幕问我打什么名字，我说你们随便，反正我自己不改。那是唯一的一部片子用“张文”的名字。

    《创业》是人生奋斗的基石

    记者：您还记得《创业》中周挺杉的一些铁人精神的经典台词吗？

    张连文：当然记得，“人没精神轻飘飘，井没压力不出油”；当时大庆打井条件极其恶劣，有一句话表现石油工人打油井的决心，“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想方设法，拼死拼活也要上”；“上有困难，不上更困难”；反映石油工人豪迈精神的“天大的房子，地大的炕”；反映打油井是当务之急的“先生产，后生活”。

    记者：您觉得现在这种精神是不是过时了？

    张连文：我举个例子。前一阵有一个山东的老板跑到我北影这儿来找我，说是从山东淄博特意赶来要见我一面。其实我觉得这么多年了，见不见无所谓。他说当年跟着放映队一连看了六七遍，凭着《创业》里学来的干劲，他将一个濒临破产的厂子发展壮大，如今已经是身价上亿的私企老板，他说是《创业》奠定了他人生奋斗的基石。（记者/姜薇 于静 摄影/娄启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