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念洲
无论脚步走多远,无论年轮多少圈,在人的脑海中,只有故乡的味道,熟悉而顽固,它就像一个味觉定位系统,一头锁定了千里之外的异地,另一头则永远牵绊着记忆深处的故乡。失意的人,会格外怀念故乡的味道,那是坐在马拉卡纳球场板凳席上的扎戈耶夫,只有来自莫斯科的罗宋汤,才能舒展开他紧锁的眉头。
中国人对俄罗斯美食的最初记忆,与北极熊彪悍强健的体魄相契合。朱自清曾在《哈尔滨游记》里描述过20年代的哈尔滨俄式大菜:“俄国大餐菜码大,且油重,很适合国人的口味。”与扎戈耶夫一样,红菜汤是俄罗斯人的最爱,也影响了中国人的味觉体验。
旧上海的文人,将俄罗斯(RUSSIA)音译为“罗宋”,来自极北的红菜汤也就有了一个饶富中国特色的名字——“罗宋汤”。更形象化的,还有东北人对俄罗斯人的俗称——“老毛子”,如今这个名词已经归入历史的尘埃,读之已无蔑视之意,反倒多了几分对故老记忆的调戏。
红菜是一种喜新厌旧的蔬菜,每一次种植都要选择全新的土地。最正宗的俄罗斯厨师会将红菜从当中一切两半,鲜红甘甜的菜汁从纹理间流淌而出,它是将牛肉汤底染成红色的秘诀。必不可少的还有一大块厚一英寸、三英寸见方的牛肉。对于嗜肉如命的俄罗斯人来说,盛着牛肉的罗宋汤与黑面包的搭配,有着无法抗拒的致命诱惑力。
扎戈耶夫念念在兹的罗宋汤,对于阿尔沙文来说却是唾手可得的食物,但他宁可不要这种特权。俄罗斯足球的两代沙皇,一个在里约热内卢,一个在圣彼得堡,却经历着相同的命运:无论相隔咫尺还是天涯,这届世界杯都不属于他们。
68岁的卡佩罗了解罗宋汤之于俄罗斯人的意义,那是一种家庭的温暖,和睦的氛围,而不是沙俄宫廷所代表的特权与疏离。所以,他麾下的俄罗斯军团全部来自本国联赛,却独独舍弃了上一代的“足球沙皇”阿尔沙文;他对23岁的莽撞小子科科林委以重任,却对年长一岁的“新沙皇”扎戈耶夫视若不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饮食是民族天性的最自然反映。俄罗斯人粗犷豪放,朴素实诚,一如罗宋汤般简单粗豪,只要量大、油重、热乎就好。干硬粗粝的面包就着一大碗油腻的红菜汤,卖相不佳,但那才是俄国人最熟悉的味道,也是卡佩罗最想要的味道。没有沙皇,有罗宋汤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