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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境神学与社会运动l. 陈慎庆博士
处境神学与社会运动l
陈慎庆博士 |
一个社会运动的失败，往往系于是否有强大的群众基础，而一个社会运动能否获得社会群众的同情或支持，则在于社会运动的目标，意识形态和活动，与社会群众的价值，信念和利益是否吻合。用社会学的术语来说，假如社会运动的意义框架与社会群众的意义框架相应，则较有利于社会组织动员群众参与社会运动的抗争。但是在现实的环境中，社会运动的意义框架未必与社会群众的意义框架互相衔接，有时甚至是互相排斥的。在这种情况下，社运组织者要建立群众基础，便必须有意识的去把社会群众的意义框架纳入社会运动的意义框架，使社会群众认同社运组织的理想和目标。这样，社运组织在长期的社会抗争中才得以维持和发展下去。社会学学者史劳（DAVID SNOW）和他的朋友曾就上述社会运动争取群众支持的工作深入分析，并提升为一种社会运动理论，称为框架串连过程（FRAME ALLGNMENT PROCCSSES）。他们指出，社会运动是否成功，在於社运组织能否把社会群众的意义框架串连起来，融入社会运动的意义框架。他们称成功的框架串连工作为框架共鸣（FRAME RESONANCE）。框架共鸣越大，则社会群众参与程度越高。
一个相关的问题是，处境神学所提供的意义框架与社会大众和信仰群体的意义框架是否相应？假如我们把处境神学视为一诠释框架，则这个诠释框架如何可以动员群众，鼓励群众参与处境神学所倡导的信仰运动？史劳等社会学学者把框架串连的过程划分为四大类，分别为框架连接 （FRAME BRIDGING），框架扩大（FRAME AMPLIFICATION），框架延伸（FRAME EXTENSION），和框架转化（FRAMTRANSFORMATION）。兹阐析如下：
1．
框架 框架连接----
在一些情况中，社会运动和社会群众的框架在意义行态上是一致的，但在结构上却互不相属。社会运动若要取得这些群众支持，便需设法把两者的框架连接起来。事实上，社会上往往存在大量未被动员的不满情绪，或有意向性的公众意见。这些情绪或意见常常缺乏渠道表达出来，以保护群众的集体利益。社运组织只需作为上述不满情绪或公众意见的组织基地，或是作为社会大众诉求的支援，便足以把两者的框架连接起来。在基督教社会运动的历史中，妇女神学和当代妇女运动的关系，可说是一个有代表性的例子。在香港的一些社会事件，好象新界妇女土地继承权的问题上，香港妇女基督教协会就该事件宣告她们的神学立场，并且积极支持新界妇女争取他们应有的权益，不论是对香港妇女神学作为一社会运动的长远发展，抑或是妇女神学的建构和实践，都肯定是有利的。
2．
框架 框架扩大-----
在一些社会事件中，事件本身的含义和谁是受害人是模糊不清的。假如社运组织能够把社会事件的问题以社会运动的诠释框架加以澄清或补充，使得事件所隐藏的含义凸显出来，或是被刻意隐瞒的事实暴露出来，以致原本对事件漠不关心的社会群众了解到个人的利益受到侵犯，那麽社运组织便能动员群众参与社会运动的抗争。史劳等社会学学者把上述社运组织的工作称为框架扩大，并且将其划分为价值扩大（VALUE AMPLIFICATIONG）和信念扩大（BELIEF AMPLIFICATION）。前者指一个社会运动想要达到目标或终极的状态，后者则指追求理想价值的理念元素。两者进一步分述如下：
价值扩大-----
指对社会群众来说，某些价值是根本性的，理应奋力保卫的，然而在许多情况下，由于事件的真相被隐瞒，或是缺乏公众的质疑，使到社会群众对他们所珍视的价值受到践踏浑然不觉。社会运动若能把事件的含意清楚勾划出来，则社运组织便能把社会群众动员起来，捍卫他们的价值。对基督教信仰群体来说，人权神学和人权活动的发展正是一个有力的说明。由于基督教信仰确认人本有神的形像，肯定人人生而平等，从此而发展出的人权神学，使全球各地的信仰群体形成一股支援人权运动的力量，揭露世界各国侵犯人权的事例，督促各国政府改善人权的状况和鼓励各国人民争取本来属于他们的权益。由此可见，从价值扩大所动员的群众力量是不容低估的。
信念扩大-----
是指社会组织在动员社会群众参与社会运动的过程中，把某项相关的信念加以突出，使得社会群众在信念推动下，坚持或竭力争取社会运动所追求的价值。再以基督教信仰做为例子。在一九八九年发生在北京民主运动和六四事件，不少香港教会和信徒群体在各大报章所刊登的广告，有一个重复出现的主题：上帝是历史的主宰，祂掌管历史，其中的含意简单而有力。另一经常被用来鼓励信仰群体在日常生活中实践基督教信仰价值的相关信念是：你们是世上的盐和光。
3．
框架延伸-----
在一些情况中，社会运动的框架与社会事件，群众框架只有十分疏离的关系。倘若社会组织要吸纳社会群众，便必须把社会运动的框架加以延伸，以涵盖受到社会事件影响的群众，照顾他们的观点和利益。在形式上来说，社运组织或许需要重新诠释和表达一个经过整理的框架，而这个框架的信息和意义，对社会运动来说可能是非核心性的，但对社会群众而言却是神经中枢。社运组织这个延伸策略并非经常奏效，尤其是当经过整理的框架延伸的过份，脱离了社会运动原来的目标和理想。相对于处境神学，一个比较接近的例子是拉丁美洲的解放神学。在过去两千年的基督教思想史中，以《出埃及记》及解放作为主题的神学思想绝无仅有。拉丁美洲的解放神学家把《出埃及记》的故事重新整理，加上新的诠释，把它的意义框架延伸到拉丁美洲的社会经济处境，抨击其不平等的经济结构，以及动员拉丁美洲的人民反抗制度的压迫和追求解放。在拉丁美洲十多万的基层信仰群体，可以说是处境神学孕育出来的信仰运动，对实践社会改革产生巨大推动作用。
4．
框架转化-----
在另一些情况中，社会运动的框架与社会群体的框架毫不相应，假如社运组织希望影响群众的价值和信念，便需要设法除去群众旧有的框架，以新的框架取代之。史劳等社会学者称这个取代过程为框架转化。用宗教的术语来说，框架转化的情况十分近似信仰的皈依 （CONVERSION，即信徒放弃个人原来的世界观，转而接受宗教所指向的世界观。史劳等学者把框架转化分类为特殊领域诠释框架转化及整体诠释框架的转化前者指框架转化的范围只限于个人生活中某一特殊领域的转变，例如进膳习惯，消费模式，消闲活动，社会关系等。后者指框架转化的范围是全面的，毫无保留的终极基础上认知性的转变。用社会学的术语来说，这是以一论述宇宙取代另一论述宇宙所依循的规则和文法去解释所有事物。在这个层面的框架转化，个人会放弃旧有的框架，改为以新的主体框架作为意义诠释的标准。
至于整体诠释框架的转化，当代亚洲神学的发展是一个颇为有趣的例子。当代亚洲神学工作者一般都是接受西方神学训练的精英份子。当这些精英回到亚洲的社会文化处境，渐渐感到西方神学的精神与亚洲的人民思想，文化，身份格格不入。无数亚洲神学工作者先后提出，神学的结构必须相应于亚洲的历史，政治，经济，文化处境。例如香港的江大惠，便提出香港的神学论述必须非殖民地化。用社会学的观点来说，非殖民地化的意义，可理解为神学论述必须脱离西方的诠释框架，转变为以亚洲的诠释框架去看待亚洲人民的挣扎故事。虽然亚洲文化素材建构的神学也不一定符合西方神学意义框架的要求，但可以肯定的是，亚洲神学的框架自有其意义和存在价值。与西方神学框架比较，亚洲神学的框架必然更能触摸亚洲人民的心灵，动员社会大众和信仰群体参与一个社会改革的信仰运动。
本文介绍社会运动文献中有关框架串连过程的理论，指出社会运动组织如何使用框架的连接扩大延伸和 转化，去动员社会群众支持社会运动的目标和行动。本文提出，处境神学的性质十分近似社会运动，处境神学的建构也与诠释框架相近。处境神学的著述不仅是学院式的思辩活动，同时也是社会动员的过程。只有当神学工作者在从事神学论述时考虑社会大众和信仰群体的框架，使到两者的框架产生共鸣，处境神学的强大力量才会被释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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