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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青天”与“蓝天”——不是谈训诂


多利

读了李申先生的《从事天、苍天说起——儒教争论中的训诂问题》一文,对李申先生学识之渊博、文笔之犀利与优美又一次领教。在感佩之余,也稍微有一点儿遗憾,两位在儒“学”研究中颇有建树的学者何以至今还没有辩清天的颜色?

也许在今天,我们随便问一个象我一样无识无知的人:“天是什么颜色的?”他多半会清楚地告诉我们:“天是蓝色的。”再来看看两位争论中的学者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吧。陈咏明先生说:“这很明显是说天的颜色,苍指青黑色。大概那时没有污染,远看去天的颜色湛蓝湛蓝的,蓝得发黑。”(《国家级的学术豆腐渣工程——读〈中国儒教史〉上卷有感》)“蓝得发黑”,多少尚与我们常识中的天的颜色接近。李申先生说:“不过,苍本义为青草的青色,而且是薄青色,则没有疑问,而与黑无涉的。所以,苍天或说青天,应与草的颜色接近,而与蓝黑相距甚远。”(《从事天、苍天说起——儒教争论中的训诂问题(上)》)“与草的颜色接近”,我也不知道李申先生心目中的“草”是什么颜色的,是如何与天的颜色接近的。

我不是什么学者,也不懂什么训诂,但我想凭借我们的常识与两位先生教给我们的知识与方法,还“苍天”以本来面目。

首先,“苍天”之“苍”,是指天的颜色,这一点是没问题的。庄子讲过:“天之苍苍,其正色也。”两位学者的文章中也都提到了。那么,这个颜色是指什么颜色呢?两位学者也都考证得差不多了,陈咏明先生说:“青黑色”,李申先生进一步考证并根据《经籍纂诂》加以纠正:“苍,青也。”都指出了“苍”与“青”的颜色是相关的。这也和我们的常识一致,我们也径呼“苍天”为“青天”,通过二位先生的考证,也让我们明白了常识中这样的呼唤在意义上是一致的。那么,“青天”之“青”是否指的青草的颜色呢?

讲到这里,让我想起小时侯语文课本上的一句话“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并知道了“青出于蓝”这个成语即源出于这里。当时,就很疑惑,“青”和“蓝”有什么瓜葛呢?老师讲“蓝”是一种草,青色就是蓝草染出来的。当时,还是很迷惑,“蓝草”到底是什么颜色呢?它染出来的又是什么颜色呢?到底是青色还是蓝色呢?这个结一直没有解开,今天,读李申先生的“苍天”、“青天”之辨,又参照自己所见的蓝天,“青”与“蓝”相联系的就是那句话,那个成语,感觉要搞清楚“青”的颜色,必须搞清楚那个“蓝草”的颜色。于是,按李申先生教给我们的方法,去查字典。《辞源》里“蓝”字第一条的解释说:“植物名。其叶可制蓝色染料,即靛青。”看来,蓝草的颜色是蓝色的没有问题,而它染出来的颜色也是蓝色的也没有问题。当然,染出来的颜色与草的颜色或许程度上有差别,所以说“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但同为蓝色的则没有问题。与今日所言“青草”之“青”不可同日而语。至此,“青天”是“蓝天”也就清楚可见了,“苍天”是“蓝天”也是没有问题的。

回到“苍天”之“苍”,这里同样有话可说。按李申先生的考证:“那么,苍的本义是什么呢?《说文》道:‘草色。’说到草色,就不由得使人想起那‘茅簷低小,溪上青青草’。”(《从事天、苍天说起——儒教争论中的训诂问题(上)》)李申先生这里恐怕对“草色”意义上有误解,《说文》这里“草色”是特指某一种草的颜色,而不是“溪上青青草”或我们一般所说的草的颜色。那么,这个“草色”是否特指“蓝草”之色呢?看来也不是。稍具常识的人都知道,“苍”之上半部为草字头,从字形上推断,“苍”的本义如“蓝”一样,也是“植物名”(或者说“草名”),而不是《说文》所讲的“草色”。《说文》所讲的“草色”(已是引申义了),正是特指“苍”这种植物(或者说这种草)的颜色,而不是一般所谓草的颜色。照我们前面的推断,“苍”这种植物(或“草”)的颜色也应该是蓝色,同样,不排除有程度上的差别。

好了,讲到这里,“苍天”、“青天”就是“蓝天”可以肯定了。我想李申与陈咏明二先生无论哪一位,在训诂“学”的意义上去做此澄清、考证,都会比我做得更好。也希望有一天在这里能看到二位先生对此的考证,进一步帮助大家把“苍”、“青”、“蓝”的意义以及同作为蓝色的程度上的差别解释得更清楚。

可是,问题到这里远没有结束,如果大家试看我的“训诂”,几乎完全依据二位先生已经掌握并列举出的资料,我所做的,仅仅是查了一下《辞源》中的“蓝”字条目,至于“青出于蓝”与“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我相信二位先生比我更耳熟能详。何以在几乎同样的材料的基础上,二位先生竟会忽略常识,得出如此含混不清甚或怪诞的结论呢?

其实,“天是蓝的”的常识,李申先生是有的,“当飞机飞到云彩之上,那天可真是‘湛蓝湛蓝’的,一丝儿云彩也没有。但却没有‘蓝得发黑’,而是浅蓝、或者说碧蓝的。詠明君,你在飞机上看到的天是“蓝得发黑”的吗?”(《豆腐渣、“严谨学理”说及其相关问题——对王健、陈詠明联手推出的〈人文学术研究应有严谨的学理基础……〉、〈国家级的学术豆腐渣工程……〉双文的回应》)这是李申先生较早的一篇参与辩论的文字,我想那时候李申先生还没有“广泛参照”或“实地考察”,去占有更多的材料。为什么在“广泛参照”、“实地考察”占有材料后却连“天是蓝的”都不敢肯定了呢?

说实话,我的第一篇介入讨论的文字对李申先生部分观点持赞成态度(现在也是如此),其实,李申先生《中国儒教史》一书中的有些判断或观点我并不赞同(如儒教的“鬼神论”等——我不赞同并不等于“不对”,可以交流、讨论),但我认为李申先生对“政教合一”的儒教的批判是很有意义、也是很有价值的。所以对陈咏明、鞠曦诸先生提“豆腐渣”提出商榷,至少在语言上不象大家在真诚地讨论问题、真想在“学”上对“儒教”问题有所澄清的样子。说实话,这次看到李申先生的文字也同样让我失望,抓住陈咏明先生的“训诂”上的一点失误就缠住不放,语言也有失长者风范。我相信在这个网站上,有许多象我一样的对儒学儒教、对传统文化抱有同样的纯洁感情而又没有多少相关知识的网友在用渴望的眼睛看着学术上有所成就的诸位先生们,你们无法想象如此的辩论态度会给他们的心灵造成怎样的伤害。

如果我的文字对任何人造成了情感、心理的伤害,我想上天自会责罚我的。我希望如果我讲得有道理,诸位先生应该敢于承认、承担自己的错误。如果不愿意说这是对“上天”负责的态度,我想这也是对您们个人的一种负责的态度吧。当然,如果我的文字有什么错误的话——包括我对“苍”、“青”、“蓝”的“训诂”——也请诸位先生指正或补充。我想凭借李申先生的学识,也许您可以列举出大量的材料来论证您所说的“与草的颜色接近”的“天”,但我实在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当然,您的论证如果能说服我,我也愿意承认、承担自己的错误。

本来,昨晚在论坛讲了,不想再卷入什么争胜负的辩论中了。但再看李申先生的文字,自以为找到了足以促成诸位先生静下心来在这场我也曾卷入其中的争胜负的辩论中回头反省自身的办法,所以不知天高地厚,漫说至此。希望自己还是能够继续保持沉默,进一步反省自己。最后,引一句李申先生文中引述的朱子《敬斋箴》语,以自用警策:

正其衣冠,尊其瞻视,潜心以居,对越上帝。

2001年1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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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1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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