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廁所談起
陳悅文
2008/12/04 第663期
領受自然的賜予,不糟踏並且充分利用的「MOTTAINA」,加上感謝,是日本文化和自然共生的智慧。

日本適於旅遊,有四季分明的自然變化,春天可以賞花,夏天的高原,秋天的紅葉及冬天的雪景,還有具歷史傳統的觀光勝地以及觀光客來說最重要的良好的治安。


不過,就我個人來說,日本旅行之好,在於到處都有「乾淨的廁所」。特別是要和老人小孩出門的話,隨時都能找得到乾淨而且免費的廁所這一點,真的可以讓旅途的愉快倍增。


日本馬桶  瑪丹娜也想念


日本的廁所充分展現了日本人對清潔衛生的執著。不會到處濕答答,也沒有異味瀰漫,正是所謂的「乾淨」。不過乾淨和沒有異味,只是日本廁所的及格標準而已。飯店或百貨公司的廁所更是插著花,放著美妙的音樂,還有化妝休息整裝區,進到廁所,可以在生理和心理同時獲得解放。


而且,日本馬桶還冬暖夏涼,冬天坐上去暖烘烘,不會有屁股著涼的意外發生。上完後,還可以順便洗洗屁股,外加烘乾。當日本記者問暌違日本十二年的瑪丹娜最想念日本的什麼時,瑪丹娜回答「免治溫水馬桶」。


不僅如此,日本人當然也會在廁所發揮看家的節約能源的本領。沖水把分「大」「小」以充分利用水資源。「大」的時候沖大水,「小」的時候沖小水。而最令人佩服的是,「大水」一定可以把「大」沖掉,「小水」也總可以把「小」沖乾淨,不會發生「大水」水花四濺,「小水」有氣無力的事情發生。


解放身心  廁所就是神殿


說到日本廁所不能不提的還有又稱「音姬」的「廁所擬音裝置」。由於日本女性不想讓別人聽到自己「潺潺流水」或「噗通噗通」的排泄音。因此,音姬以模擬並發出沖水聲以遮蓋排泄音。最近新型音姬的功能已經進化到,可以感測到有人,自動播放流水、沖水的聲音。


而且大部分的女廁還有「母子室」,裡面設有大人,及兒童尺寸的馬桶,也附設有換尿布台。母子室不但可以避免媽媽帶著小孩同時擠一間廁所的窘狀,兒童馬桶也可以讓還不會使用成人尺寸的幼幼兒用得更安心。


但是日本的廁所,為什麼這麼乾淨?


據日本《古事記》的上卷記載了「屎神」。「屎神」名字是波邇夜須毘古神(男神)及波邇夜須毘賣神(女神)。還有「尿神」:彌都波能賣神(女神)與和久產巢日神(男生)的誕生神話。


換句話說,日本連屎尿都有神,所以廁所就是神殿。本來,能同時解放人類生理及心理的除了神殿還有哪裡?當然得好好打掃不能含糊。


八百萬神  多神教宗教觀


如果連屎尿都有神,那麼什麼沒有神?沒錯。日本人的宗教觀便是「萬物皆有神」「草木國土悉成佛」。屎有屎神,尿有尿神,當然山有山神,巨石有神,巨木也有神,不論風雨雷電,或動物植物,所有的森羅萬象都有神,並且統稱為「八百萬神」。換句話說,日本人是「多神教」的宗教觀。


聖經創世紀第一章二八節說,上帝造人,並且讓他們「控制大地」、「管理魚類、鳥類和所有的動物」。不同於西洋文明,日本文化中,人不是主人,人得敬畏自然,與自然共生,珍惜並充分利用自然所賜予的土地、資源及空間。


 MOTTAINA  日本人的智慧


這種觀念,日文裡稱之為「MOTTAINA」。這詞雖然常被翻為浪費,但是其意不僅只是「浪費」,更還含有對自然的尊敬、對資源的愛惜之意。不用說,日本產品省電省油的特徵,也來自於日本人的MOTTAINA精神。致力於環境保護的二○○四年諾貝爾和平獎得主旺加里‧馬塔伊(Wangari Muta Maathai)不但非常認同這樣的概念,還曾在聯合國邀請與會者一起高喊「MOTTAINA」。


這種萬物草木皆成佛的宗教觀,同時可以說明日本文化的許多現象。譬如日本人一板一眼的個性。當然,如果萬物都有神住在裡面,怎能隨隨便便?又譬如日本人在吃飯前說「??????」。日劇常常將這個詞翻成「開動」,或者「我要吃了」。其實是「領受」的敬語,是對變成桌上糧食的動植物表示尊敬與感謝。另外可以發現,日本人在說「??????」時,會雙手合掌並行禮。


用餐後也不能吃乾抹盡就算了,得再合掌一次,為這一餐獻上感謝。領受自然的賜予,不糟踏並且充分利用的「MOTTAINA」,加上感謝,是日本文化和自然共生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