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甸有一本《琉璃宮史》,新近由北京大學幾位教授全文譯出,由商務印書館出版。對普通讀者而言,乍聽此書名,好似一本宮殿建筑史類的書籍。其實,它是一部緬甸古代編年史,在世界史學界頗為著名。
《琉璃宮史》大約成書於19世紀30年代初。因為它是緬王欽定的13名僧俗學者共同在王宮的正殿──琉璃宮內編著的,故定此書名。原來隻在宮內抄成貝葉冊刊行,直到19世紀末葉緬甸王朝覆滅后才傳到民間,20世紀30年代印制成書后,在緬甸成為家喻戶曉的名著。此書厚厚三大冊,分3卷、21編、329節。1923年牛津大學出版了英緬學者合譯的第一卷片斷英譯本,使得該書在世界范圍聲名遠播。
《琉璃宮史》從開天辟地寫起,一直寫到1754年良淵王朝被孟人所滅,涵蓋了緬甸的政治、經濟、軍事、外交、宗教、文化和民族關系等,如同一部百科全書。
本書的開篇集中講述了佛教的宇宙觀和價值觀,以及佛教產生、興起的史實﹔其后各編也非常注意記敘佛教在緬甸的傳播發展和緬甸與周邊各國的佛教交往。該書旁征博引,比較點評,闡明觀點,使讀者較清晰地了解到南傳佛教興起的源頭與緬甸佛教發展興衰中的一些主要事件,尤其是緬甸與斯裡蘭卡兩國佛教的早期來往與相互影響。所以被佛學界和史學界公認為是一部價值很高的南傳佛教史。
書中較詳盡地敘述了緬甸境內先民以及以緬族為主的各個王朝的興衰,除記載了各方面發展變化的史實,也用一定篇幅描寫了緬族與境內其他民族政權間的往來與沖突,與境外鄰國之間的交流和戰事。而且因為它是在廣泛收集史料、碑銘、檔案、文獻、傳說的基礎上,集思廣益,考証評論,撰寫完成的編年史,所以又是有較高史料價值的古代緬甸史。凡著述緬甸史、東南亞地區史和佛教史者,無不引用該書所述內容。
值得一提的是該書關於與中國往來的內容在中國史籍中極為鮮見。比如,蒲甘王朝的阿奴律陀王、阿朗悉都王先后到我國雲南大理求取佛牙﹔緬甸蒲甘末期,元兵應蒲甘王之邀入緬匡扶王室,被篡位的撣族三兄弟勸退,臨行前助緬興修水渠﹔緬中勇士單騎比武定勝負﹔南明永歷帝逃亡緬甸的經歷等等。再如,該書所載“三個龍蛋”的傳說,似乎就是今日緬甸人稱華人為“胞波(原意同胞)”的緣由。這些對了解緬中關系的淵源與發展都有一定參考意義。
作為歷史巨著的《琉璃宮史》,又堪稱一部緬甸散文集萃。有些章節的描述栩栩如生,有聲有色,使讀者有身臨其境之感。有些章節又像是短篇歷史小說,跌宕起伏,具有較高的文學價值。所以至今該書的某些片斷仍是緬甸語文教科書中必選的教材。
細細品味這部史書,字裡行間處處體現了緬甸的文化內涵。它告訴讀者,緬甸民族既受到印度文化的巨大影響,又很好地保持了它的本色。它的文化既不同於印度文化體系,也不屬於中國文化體系。印度古代史充滿了光怪陸離的神話,有著等級森嚴的種姓制度,表現為神權至上﹔中國歷來則是重人倫輕自然,人們信奉的上古神明大都是人間英雄的化身,女媧、后羿、大禹、神農氏等等皆是﹔而緬甸把歷代稱王者一概歸於源自印度的太陽王系、(羅摩)甘蔗王系和(佛陀)釋迦王系,似乎想把人間的英雄與無所不能的神靈二者統一為一體,表現王權是至高無上的。再如,古代印度和中國的婦女地位都很低下,緬甸則完全不同,婦女地位甚高。因此,緬甸史上新王登基繼續封先王王后為后的屢見不鮮。據《琉璃宮史》所載,阿瓦王朝初期有一位蘇翁瑪王后竟在50年內連續當了6位國王的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