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拉文斯基：以艺术的名义驾到
在今天，还有什么比伊戈尔·斯特拉文斯基那空洞浮夸，却充满艺术气息和形式美感的音乐更适合当下的音乐会消费者?在那装满享乐主义、感官刺激和天才想象力的音乐中，没有司空见惯的情感诉说，也不深谙世事心态，就像电影《惊天魔盗团》中那群为魔术而魔术的表演家们一样，斯特拉文斯基以音乐为媒介，制造了令人惊叹的“听觉秀场”。
从2011年的全套老柴交响曲，到2012年的肖斯塔科维奇专场，再到今年的“斯特拉文斯基艺术节”，马琳斯基和捷杰耶夫这种有目的、有预谋、有理想的俄罗斯音乐推广工程很难不令人产生敬佩之情。然而理想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相比于柴、肖二位苏俄大佬，斯特拉文斯基在中国远不像前两者那样卖座。面对一定程度的票房压力，捷杰耶夫和国家大剧院却笃定信念，在上周把这一野心勃勃的艺术计划带到了北京。
曲目选择可谓既宽泛，又精到，涵盖了斯氏最重要的音乐杰作。除了三大芭蕾外，罕见上演的《纸牌游戏》和《钢琴与乐队随想曲》、康塔塔《群王之星》也被收入节目单。在火热的《春之祭》2013年百年纪念即将结束之际，捷杰耶夫希冀让中国观众注意到众多被人冷落的斯特拉文斯基艺术精华。
关于捷杰耶夫因过于繁忙而导致艺术水准起伏的传说甚嚣尘上，这在去年的老肖专场时就有所体现。同样，马琳斯基此次在北京仍然不乏演奏瑕疵，这其中至少包括7日第一晚那首短促而缺少排练的开场曲《焰火》，以及在《火鸟》“魔王之舞”中小提琴间歇性的错乱。但同样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捷杰耶夫与乐团展现了令人仰慕的风格自信，以至于让乐团可以大胆忽视演奏的绝对精确。
显然，捷杰耶夫不同于大多数西方指挥家，仅以纯管弦乐的观点审视几部重要的芭蕾音乐作品，而是将舞台上所凝聚的审美趣味散播在他的音乐运作中。比如在那部新古典主义风格和满是戏仿元素的《纸牌游戏》中，捷杰耶夫营造了一种冠冕堂皇的仪式感。随后的《钢琴与管弦乐队随想曲》，钢琴家亚历山大·托拉泽继去年的肖斯塔科维奇后再度随团来京，以冷峻、辛辣、技巧丰沛的演奏征服观众。
而在《火鸟》里，令人尊敬的“音乐沙皇”以精湛的音乐控制力，掌握着乐队的节奏流转和色彩变迁，在一种缓慢的步调中对音符进行雕琢，既舒展鲜活，又令人偶感松散。第二晚的《彼德鲁什卡》，马林斯基乐团均衡而才华横溢的木管声部奉献着优异的表现，提供了必备的晶莹音色。捷杰耶夫为这部绚烂精美的法兰西式作品赋予了俄罗斯式的粗粝质感。
8日下午，马琳斯基仿佛为观众上了一堂生动的斯特拉文斯基钢琴课，包括《双钢琴奏鸣曲》、《钢琴与管乐协奏曲》和为四架三角钢琴、小型合唱团和乐队改编的芭蕾舞剧《婚礼》音乐，后者也许是作曲家最具俄罗斯风格的作品，四台钢琴并置于舞台，男女声独唱与合唱分居两侧，捷杰耶夫宛如祭司般地主持了这场别开生面的音乐仪式，为整个艺术节献上了极为珍贵的瞬间。
真正的高潮出现在最后的《春之祭》，捷杰耶夫魔术般地支配着音色、节奏、力度等要素，还原了其极富野性的原始魅力。与第一晚的《火鸟》不同，捷杰耶夫营造了更为紧凑的音乐轮廓和持久的推动力，郁郁葱葱，山呼海啸。在这部两天来技巧最为艰深的斯特拉文斯基作品中，马琳斯基交响乐团却表现得最为完善和从容，宛如执行了一套严密的演奏程序。在捷杰耶夫充满想象力的音乐塑造下，二者通力为北京的音乐会舞台带来了百年纪念年中最令人难忘的《春之祭》演奏。
尽管斯特拉文斯基在世时反复宣称自己不是一位俄罗斯作曲家，但他祖国的同胞却在今天不遗余力地推广着这位作曲家的音乐遗产，这不啻为一个颇有玩味的艺术现象。作为当今俄罗斯最杰出的音乐象征，马琳斯基与捷杰耶夫已经与国家大剧院进行了连续三年的成功合作。人们有理由相信这种合作在未来还将继续，普罗科菲耶夫、拉赫玛尼诺夫，甚至更多的肖斯塔科维奇和柴可夫斯基，当然还有明年春天令人无比期待的歌剧《叶甫根尼·奥涅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