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澳英美奧庫斯協議內幕(一):當這樣的大門打開時,你就應該穿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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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6月,英澳美三國領導人在七國集團英國峰會期間舉行場邊會資料圖片
2021年6月,英澳美三國領導人在七國集團英國峰會期間舉行場邊會資料圖片 © 路透社圖片

2022年澳大利亞聯邦大選將於5月21日舉行。美國總統拜登(Joe Biden)會在本月20日至24日之間對韓國和日本進行訪問。拜登在擔任總統後首訪亞洲還將在東京親自參加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對話(Quad)第三次領導人峰會。屆時,下一任的澳洲總理也將趕赴日本出席這一會議。正是在澳洲大選即將舉行和拜登訪問亞洲這一大背景下,《悉尼先驅晨報》14日對澳英美三國於2021年9月達成的三邊安全協議,即奧庫斯協議(AUKUS)的由來進行了深入報道。這一在當時突如其來的消息是去年在印太地區及全球地緣政的一大新聞,該報道內容將是本期節目關注地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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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尼先驅晨報》的政治和國際事務編輯彼得·哈徹(Peter Hartcher) 撰寫了兩篇獨家專題報道。哈徹撰寫的第一篇文章題為:“核輻射性:絕密的奧庫斯潛艇交易內幕”,其簡介是“歷經數月的秘密會議和秘密手段促成澳大利亞與美國和英國建立強大的核婚姻的‘40年幻想’。”

以下是文章內容:

當拜登第一次被告知澳大利亞希望獲得核動力潛艇時,他沒有說:“同意”。拜登對此是謹慎的,甚至是懷疑的。他的疑慮之一是澳大利亞是否能勝任。在與十幾位高級國家安全官員在白宮戰情室舉行的一次保密安全的會議上,這位美國總統說,雖然澳大利亞是一個堅定的盟友,但這是一個極其複雜和昂貴的事業。

負責就這一事宜領導向拜登做簡報工作的,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印太事務協調員庫爾特·坎貝爾(Kurt Campbell)事後回憶說:“他(拜登)問了很多問題,他希望被說服。”澳大利亞人要求得到美國國家安全寶庫中的王牌,即核動力潛艇技術,這是美國對中國剩餘的決定性(軍事)優勢之一。美國此前只與一個國家,即英國在1958年分享其核動力潛艇的秘密。此後世界格局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核動力潛艇的變革力量在於,它們可以使澳大利亞對中國大陸構成直接威脅。這是第一次。局勢(對於澳大利亞來說)已經走到了這一步。由於核動力潛艇永遠不需要補充燃料,因此它們具有無限的航程,並且配置有可以在水下發射導彈的艦載垂直發射系統。核動力潛艇可以靠近中國的海岸,用巡航導彈威脅中國。

澳大利亞皇家海軍現有的潛艇部隊,即六艘柴油動力的“柯林斯”級潛艇,只配備了魚雷發射管。這意味着它們可以向水中的目標發射魚雷,但不能向陸地上的目標發射導彈。然而,獲得美國的核動力潛艇推進技術一直是澳大利亞政府40年來的幻想。堪培拉此前每次提出的相關要求都遭到了美方的拒絕。事實上,澳方先前的請求甚至都沒有到達過美國總統的辦公桌前。美國核動力海軍,即該重要技術的守護者已經把給予澳大利亞核動力推進技術的可能性排除在外。

澳方的此番懇求引起了美國總統的充分注意。拜登面前的簡報文件介紹了幫助澳洲獲得核動力潛艇將帶來的正反面因素,這一簡報自身則並未包含一項給予總統的確切建議。在賬本的積極方面,最重要的考慮是,給予澳大利亞人美國的核動力潛艇技術將有助於制衡中國。解放軍海軍在海面和海上作戰方面比美國具有優勢。用核動力潛艇武裝美國的一個盟友,將有助於削弱中國的優勢。

核動力潛艇“速度快,有耐力,能帶來一整套武器,如果你是中國,澳大利亞和美國的部隊合作(你會如何反應)?”美國海軍作戰部前部長、退役海軍上將格林納特(Jonathan W. Greenert)提出了以上的這個問題。就核動力潛艇在海底的隱蔽部署特點,格林納特介紹說:“你不知道他們的主權決定。你的想象力是你最大的噩夢——它們可能在做什麼?它們可以快速重新定位,25節(46km/h)的速度可以持續一整天。如果一個對手說:‘我發現了一艘核潛艇’,太好了——什麼時候發現的?兩天前。然後你得要在地圖上畫一個圈,看看這艘潛艇可能在哪裡。這是個大圓圈。”

美國現如今擁有68艘潛艇,它們都是核動力潛艇。中國估計有76艘潛艇,其中12艘是核動力潛艇。但美國的潛艇艦隊正在萎縮,因為美方退役舊潛艇的速度比其建造新潛艇的速度更快。中國的核動力潛艇艦隊正在擴大。奧庫斯協議的達成旨在幫助澳大利亞獲得8艘核動力潛艇。

第二,給予澳大利亞美國的核動力潛艇技術將鞏固兩國間的盟友關係。就在幾年前,包括庫爾特·坎貝爾在內的許多美國外交政策界人士都認為,澳洲是最容易受到中國影響的美國盟友,其將“跳轉”並與北京結盟。相反,正如美國國務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今年在接受採訪時所說,澳大利亞在抵抗中國壓力方面為世界“樹立了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強大榜樣”。與華盛頓達成核動力潛艇協議將把澳大利亞更緊密地綁定在美國陣營內。

第三,它還將幫助美國遏制中國在印太地區地擴張。與澳洲達成核動力潛艇技術轉讓的協議將表明美國對該地區和美國在地區內盟友的承諾,讓可能懷疑美國對他們承諾的其他印太國家放心。據一位在場參加討論的美方官員回憶稱:“(拜登)總統說,‘這可能是相當強有力的(一舉)’。”

但在賬本的另一邊,拜登本人對澳大利亞的請求提出了四大關切:首先是核擴散問題。自1958年美國與英國通過達成《美英共同防禦協定》使英方得到核動力潛艇技術以來,美英澳等國都簽署了《核不擴散條約》。拜登想知道:“如果我們給澳大利亞人這項技術,我們是否會違反該條約?”

拜登提出的第二大關切是,美方這樣做中國將如何反應:“如果我們同意這樣做,北京將如何反應?其是否會激起習近平加速對他自己的海軍建設,變得更有侵略性?”拜登的第三大關切是,澳大利亞的能力問題。澳大利亞的政治體系是否有能力在建造核動力潛艇所需的數十年裡為此作出兩黨承諾?澳大利亞的政治情況是否足夠穩定?澳大利亞能否承擔得起這個龐大的經濟和財政支出?

拜登的第四大關切是,美國核海軍是否準備向澳大利亞提供這項技術?因為,美國海軍的拒絕一直是此前每當澳方在提出這一要求時所遇到的頑固障礙。美國核海軍部門人員是澳洲在獲取核動力潛艇這項快速、隱蔽、水下末日機器的守護者;該技術是美國國家安全的最後一道防線。

美國的核打擊能力是以“核三位一體”的模式構建的:分別是陸基洲際彈道導彈、戰略轟炸機和潛射彈道導彈。載核的陸基和空中部隊最容易受到敵人的攻擊。但是,即使這些部隊在敵人突如其來的第一波核打擊中遭到摧毀,美國海軍武裝有核武器的核動力潛艇被設計成能夠在黑暗的水下深處不被發現的情況下生存下來,將敵人反擊殲滅。通過保證所謂“二次核打擊能力”,這些水下的潛艇部隊使美國的任何對手甚至不敢考慮發動第一次核打擊。

不過,澳大利亞並沒有要求獲得核武器;澳方滿足於用常規導彈武裝其潛艇。而且,堪培拉也不太關心大規模核決戰的問題。澳大利亞已將這一責任委託給美國,在美國的核“核保護傘”下避難。而這裡的動機是,澳大利亞感到受到了中國的威脅,並希望有能力威脅中國作為回應。

隨着白宮內部在去年圍繞這一問題探討地展開,拜登所信任的團隊中提出了其他關切。參與討論的該小組包括上文提到的布林肯、美國國防部長奧斯汀(Lloyd Austin)、國家安全顧問沙利文(Jake Sullivan),以及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米利(Mark Milley)。他們談及的疑問包括:“如果我們嘗試與澳大利亞和英國達成這種三方協議而失敗了怎麼辦?這三個國家的信譽都會因此受到損害。澳大利亞人是否與法國人就他們的潛艇合同進行了充分協商?我們是否冒着疏遠一個盟友以滿足另一個盟友的風險?”相關的白宮討論會在沒有作出決定的情況下解散,有很多問題仍然需要回答。

與此同時,澳法兩國簽訂了一份潛艇交易合同,法國總統馬克龍對其進行了深度投資。“要有雄心”,這是馬克龍在2020年派遣新任法國駐澳大使泰博(Jean-Pierre Thebault)前往堪培拉赴任時,親自給他下達的一個簡短的任務指導。馬克龍敦促泰博在大使任上在擴展法澳關係時要有雄心和想象力。雙方間達成的法國幫助澳大利亞建造常規動力潛艇的協議將成為兩國關係發展的戰略支柱,證明他們對實現一個自由和開放的印度-太平洋的共同承諾。這是抵制中方在該地區內推行擴張主義的代號。

為了加強法澳兩國關係,馬克龍曾為此大下功夫。例如,他通過魅力攻勢徹底迷住了時任澳洲防長雷諾茲(Linda Reynolds)。馬克龍曾確保邀請雷諾茲參加2019年在諾曼底海濱城市瑟堡舉行的,法國首艘“梭魚”級核動力攻擊潛艇“梭魚”號的下水儀式。馬克龍安排雷諾茲親身參觀了這艘潛艇的內部,後者發現該潛艇的空間設計令人印象深刻,空間充裕。當馬克龍親眼見證建造這艘潛艇的工人和法國海軍代表共同按下一個儀式性的下水桿時,它照亮了一個視頻藝術裝置,旨在喚起潛艇兩側的海洋景觀和聲音。

馬克龍在儀式發言中對參與潛艇項目的人員和受邀來賓表示:“你們在這裡建造的不僅是潛艇,你們在建造的正是法國的獨立,你們在建造的是我們的主權,這是(象徵著)我們作為世界上一個大國的地位。”法國媒體將澳大利亞訂購12艘法制常規動力“攻擊”級潛艇(又稱“短鰭梭魚”級潛艇)的軍購合同譽為“世紀合同”。澳洲前總理特恩布爾(Malcolm Turnbull)在執政時已經開始籌畫這筆交易。這一合同並在2019年2月由已繼任總理位置的莫里森(Scott Morrison)政府與法國海軍集團(Naval Group)正式簽署了一份《戰略夥伴關係協議》 (SPA),使其得以展開。

在法國,達成“世紀合同”的民族自豪感和國家榮譽感被調動起來,更不用說該協議對法國經濟將帶來的好處,這是法國簽署的最大金額的國防出口合同,也是澳大利亞涉及最大金額的軍購項目。相關合同初始價值為500億澳元,但根據通貨膨脹和額外因素的調整,這筆交易的總額預定會至少達到900億澳元。

不過隨着時間的推移,馬克龍的魅力攻勢帶來的吸引力很快就消退了。時任澳洲防長雷諾茲與她的法國同行,法國防長帕利(Florence Parly)每季度都要進行一次例行的對接。雷諾茲告訴同事說:“每次會議開始時,她(帕利)都會告訴我她的部門向她反映了什麼。然後我不得不告訴她,不,情況是這樣的,然後我開始分析(現實情況)。”

這是澳方與法國海軍集團在履行合同期間的挫折階段,海軍集團是四個世紀前由著名的法國戰略家和首相黎塞留樞機主教(Cardinal Richelieu)創建的國有造船廠的新名稱,順便說一下,他本人也是餐刀的發明者。活躍於17世紀歐洲大國博弈舞台的黎塞留樞機主教希望當時的法蘭西王國能夠加強對英國海軍力量的制衡,於是該企業便由此而生。

但到了2020年初,在雙方簽署交易僅一年後,澳大利亞國家審計署(ANAO)的報告稱,該潛艇項目的設計階段已經比原計畫晚了九個月。該報告還指出,澳大利亞國家審計署無法核實最初的近4億澳元的支出是否得到了有效利用。報告還透露,澳洲政府的潛艇專家諮詢小組在整個計畫的最初階段就對其可行性提出了質疑。澳大利亞聯邦議會中唯一的前潛艦官兵出身的參議員帕特里克(Rex Patrick)對此評價說:“警鐘長鳴。”

雷諾茲當時雖然在公開場合為這項與法方的交易進行辯護,並稱“第一艘‘攻擊’級潛艇計畫於2032年交付給澳大利亞皇家海軍。澳大利亞國家審計署的報告證實,這一交付時間框架或預算沒有變化。”但在私下裡,雷諾茲同意帕特里克和其他對這項交易心存懷疑者的觀點。雷諾茲說:“法國國防部長帕利正真誠地與我們合作,但我開始與總理討論,‘如果這事失敗了,是否有其他選擇’?”

2020年1月前後,莫里森對這項與法方交易的可行性擔心到要親自向馬克龍表達他越來越多的擔憂情緒。莫里森對法國海軍集團建造“攻擊”級潛艇所花的時間、設計方面所遭遇的困難和缺乏溝通感到沮喪。他向馬克龍轉達了這些擔憂,馬克龍回答說:“隨時讓我了解情況”。

而在另一邊,莫里森在接近2019年年底時開始向他最親密的顧問詢問有關澳大利亞獲得潛艇部隊的後備方案,包括核動力方案。這些顧問們告訴他,澳大利亞此前要求獲得核動力推進技術的歷史並不愉快,從美國或英國獲得這項技術的可能性“非常、非常低”。他們還告誡莫里森,澳大利亞將需要民用核工業來維持對潛艇所採用的核能技術的維護,而該國則沒有這樣的工業,因此無法維護驅動潛艇的核反應堆。2020年3月19日,在澳大利亞國家審計署提出上述報告的兩個月後,莫里森邁出了探索獲得潛艇備用應急方案的第一個正式步驟。

莫里森秘密地要求澳洲國防部部委秘書莫里亞蒂(Greg Moriarty)向他提供一份關於所有選項的討論文件,包括獲得核動力潛艇的選項。他很快在兩星期內就得到了調研結果。在接下來的一個月中,馬克龍更換了法國海軍集團負責全球業務的負責人,此舉得到了堪培拉方面的讚揚。負責海軍集團潛艇交易的新任CEO波姆萊(Pierre Eric Pommellet)被認為更容易接受澳大利亞方面的關切。令莫里森感到鼓舞的是,馬克龍正在努力使這筆交易回到正軌。

儘管如此,莫里森仍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採取下一步行動。2020年5月,他要求莫里亞蒂和澳大利亞國防軍總司令安格斯·坎貝爾(Angus Campbell)組成一個小型專家組,以研究澳洲獲得和運行核動力潛艇是否可行。這次絕密的調研由澳大利亞皇家海軍司令、海軍中將努南(Michael Noonan)領導。該調研得出的結論是,獲得和運行核動力潛艇對澳大利亞來說有可能是可行的,但必須要滿足兩個條件。第一,只有在美國、英國或兩者的幫助下才有可能。這是澳大利亞在不建立民用核工業來維護核動力潛艇的情況下能夠運行核動力潛艇的唯一途徑。

美國和英國使用高濃縮、武器級的鈾來運行他們的核動力潛艇的反應堆。這意味着核反應堆在潛艇自身的壽命中不需要補充核燃料,時長大約30年。第二,同樣的考慮排除了法國的核動力潛艇技術,即馬克龍曾自豪地見證其下水的“梭魚”級攻擊核潛艇,來作為一種替換選項。法國的核動力潛艇使用低濃縮鈾,這意味着相應潛艇的核反應堆需要每十年左右補充一次核燃料。這將會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其被稱為“全循環進港”(full-cycle docking)。這將使澳大利亞的核動力潛艇部隊永遠要依賴巴黎。

莫里亞蒂的觀點是,這將不是澳大利亞的主權軍事力量。除非澳洲啟動自己的民用核工業來為反應堆提供核燃料和進行維護,而莫里森則不贊成這樣做。在得到這一反饋後,莫里森心動了,他立即要求澳洲國防部與美國五角大樓取得聯繫,以測試經過這一調研所得出的假設。通過美國國防部和澳洲國防部之間的一系列安全視頻會議,美國海軍對向澳方提供核動力潛艇技術給予了謹慎的認可。一位澳大利亞官員總結道:“你(澳方)的想法中沒有什麼是完全不難信的”。但美國人並沒有對此表現出熱情,當然也沒有承諾會提供幫助。

對於莫里森來說,這一保守的初步接觸結果仍然是一個“改變遊戲規則”的事件,正如他對同事所描述的那樣。澳政府與五角大樓接觸所得到的啟示是:“有可能擁有一艘核動力攻擊潛艇,或海軍稱之為SSN,而不需要對其核反應堆進行維修”。到目前為止,莫里森只向他內閣的兩名成員,即防長雷諾茲和外長佩恩(Marise Payne)透露了向美方尋求核動力潛艇備用方案的計畫。但隨着莫里森設想向拜登和英國首相約翰遜(Boris Johnson)提出這個想法,他決定擴大澳洲政府高層中知道這一可能性的人的圈子。

當莫里森向澳洲財政部長弗萊登伯格(Josh Frydenberg)介紹情況時,他得到了後者的積極回應。在弗萊登伯格看來,華盛頓、倫敦和堪培拉這三個國家首都的政治評估似乎是一致的。弗萊登伯格分析說:“你永遠不可能與(英國工黨前領導人)科爾賓(Jeremy Corbyn)做這筆交易,當這樣的大門打開時,你就應該穿過它。”

但是,澳大利亞要如何承擔取消法國潛艇交易的數十億澳元和建造核動力攻擊潛艇的更大成本呢?弗萊登伯格的態度是:“如果是優先事項,一切都能負擔得起,(而)這是一個優先事項。”莫里森隨後將該計畫提交給澳洲內閣的國家安全委員會。這是協調該國國防和安全政策的領導性機制,參會人員包括負責國防、外交、內政和情報事務的高級官員和部長。

該委員會給莫里森與美英領導人直接接觸的想法開了綠燈,讓他進一步開展工作。莫里森在當時告訴同事說:“這是一個高度保密的過程,因為我們無法保證能夠完成它。”他不想破壞與法方在建造常規潛艇方面的進展,以防如若從美英獲得核動力潛艇失敗,而最終雞飛蛋打。

一位澳政府高層官員解釋說,莫里森將有關這一計畫的信息控製得如此之嚴,以至於在任何官員被帶入這個充滿神秘的小圈子之前,都需要得到總理的個人許可。“因此,如果出現任何消息泄露,你知道你將對總理本人負責,”這位官員說。

特朗普(Donald Trump)在這個時候已經輸掉了2020年美國總統大選。莫里森決定,接近即將離任的特朗普是沒有意義的,但他會在第一時間追求與即將上任的拜登團隊取得聯繫。同時,莫里森想看看英方那裡能夠提供什麼。2021年2月,澳大利亞國防部與英國政府取得了聯繫。英國海軍對澳方獲得核動力潛艇的設想給予了鼓勵,但沒有作出承諾。同月,雷諾茲指示安格斯·坎貝爾就如何賦予澳洲軍方遠程打擊力量向政府提出建議。這是莫里森政府意識到澳大利亞對其強大對手中國的戰略回應的一部分。

無論當時還是現在,澳大利亞軍方都沒有任何遠程打擊能力。澳大利亞的陸海空三軍都不具備這樣的遠程打擊能力。澳大利亞國防軍一直是作為美國盟軍體系的一部分,例如為反叛亂戰爭而建構的,比如本世紀發生在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戰爭,以及在太平洋島國的低強度衝突,如在東帝汶和所羅門群島的安全任務。但澳洲軍方對於與一個能力強的民族國家進行高強度的戰爭卻並無準備。

雷諾茲責成澳政府內部“能力增強審查”就該國軍隊所需要的遠程打擊力量提出建議。其中一個部分就是核潛艇項目。安格斯·坎貝爾為此作出了一個關鍵的選擇,他任命了澳大利亞皇家海軍少將米德(Rear Admiral Jonathan Mead)來領導對核動力潛艇項目的追求。米德是一名技術高超的潛水員,擁有研究印度尼西亞問題的博士學位,並因在2005年伊拉克戰爭中的波斯灣行動中表現出色而獲得獎章。隨着時間的推移,最終澳大利亞與拜登白宮首次接觸的時刻到來了。在新冠疫情期間,允許在堪培拉和華盛頓之間旅行的機會非常少。澳洲官員採用其他方式向白宮詢問核動力潛艇的事宜被認為太過敏感,只能與美方官員進行面對面的討論。

2021年5月,這個時刻終於到來了。澳洲最高情報評估機構——澳大利亞國家情報辦公室總監希勒(Andrew Shearer)當時正計畫對華盛頓進行一次例行訪問,與美國的情報官員進行例行磋商。當時,希勒本人已經聽取了關於核動力潛艇項目的簡報。他問總理莫里森:“你希望我向白宮提出這個問題嗎?”莫里森同意了希勒的提議。在澳大利亞外交貿易部的醫生的幫助下,希勒免受澳洲政府在新冠疫苗推廣的緩慢進展影響,成功前往華盛頓。

當這位說話溫和的澳洲間諜走進白宮西廂辦公室時,將與他進行接觸的拜登政府高級官員僅知道希勒想和他們討論一個“最為敏感”的問題。希勒在走進沙利文的裝有華麗吊燈的辦公室時,當時只有另一個人在場,那就是被外界稱為拜登政府“印太沙皇”的庫爾特·坎貝爾。

希勒和庫爾特·坎貝爾此前已經相互熟識了數十年。他向拜登總統的這兩名親信解釋了澳大利亞想要的是什麼。據與會者介紹,希勒說道:“隨着中國軍事力量的進步,我們需要有能夠迎接這一(挑戰)的潛艇。我們需要能夠在不被中方輕易發現的情況下運行。”希勒告訴沙利文和庫爾特·坎貝爾,當澳洲聯盟黨政府預計將在其近鄰的海域進行爭奪並處理低級別的威脅時,澳方選擇了法國提供的柴油動力常規潛艇方案。但是,希勒表示:“(澳大利亞的)安全環境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如果我們有能力遠距離發射巡航導彈,我們就能在高強度競爭的情況下保持戰略上的相關性。”

文章作者哈徹指出:“我的消息來源沒有說得這麼直白,但當時會議房間里的每個在場者都明白,這是關於澳大利亞獲得了對中國軍隊和中國大陸構成直接威脅的力量。”在希勒當面表明來意後,沙利文和庫爾特·坎貝爾立即表現出興趣。拜登將美國與中國的競爭描述為“這是21世紀的民主與專制的較量”。

有了向美國提出尋求核動力潛艇的請求,澳大利亞則明確地在美中之間選邊站隊。坎貝爾事後告訴哈徹說:“大多數國家在處理相關性問題時,當風險和成本巨大時,他們所做的就是選擇退出。澳大利亞選擇了相關性”。坎貝爾評價稱,這是“一個大膽而重要的想法”。

希勒向與會的美方官員強調,澳大利亞無意發展民用核工業或發展核武器。他說,澳政府確信其可以在保持澳大利亞在核不擴散方面的良好記錄的同時運營這些潛艇。然而,沙利文和庫爾特·坎貝爾對澳大利亞的技術、人員和財政能力提出了很多問題,但對雙方間核動力潛艇的首次會議的潛在殺手是澳大利亞的政治走向。

庫爾特·坎貝爾指出:“我們提出了很多關於政治的問題。這是否(在澳大利亞)會有爭議?(獲得核動力潛艇的意願)是否會延續下去?”這涉及來自澳洲政壇兩黨的政治承諾,包括工黨和自由黨的承諾,是澳大利亞獲得核動力潛艇技術的一個先決條件。這兩名白宮高層說:“這將是一場軍事婚姻。它必須維持數十年。”

希勒的回答是,儘管執政的聯盟黨政府尚未與工黨進行過溝通,但“(澳洲國內)關於這一威脅的公眾辯論已經發生了重大變化,關於威脅的公眾辯論發生了重大變化,兩黨對澳大利亞的安全環境達成了相當強烈的共識”。在會議結束時,沙利文告訴希勒說:“這將在幾個月內,而不是幾年內得到非常認真的審視,我們將努力克服官僚主義”。

在完成了與拜登白宮就核動力潛艇問題搭線的任務後,希勒甚至不信任安全的通信渠道來告訴莫里森這次會議的結果。他只給莫里森發了一條含糊不清的信息,稱:“該建議得到了很好的響應”。但當希勒回到堪培拉時,他向莫里森和其他同事明確表示,白宮已將澳洲政壇就此在政治上達成兩黨合作作為一個不可談判的先決條件。澳大利亞駐美國大使西諾迪諾斯(Arthur Sinodinos)對同事說:“如果(澳洲工黨領袖)阿爾巴尼斯(Anthony Albanese)(對獲得核動力潛艇的計畫)說‘不’,這個交易就會夭折。”

拜登白宮相信莫里森政府會讓其競爭對手工黨知道這個秘密,美國沒有進行任何正式或其他的接觸,以測試工黨的反應。然而,莫里森決定在他獲知美方的這一要求的五個月內不向工黨領袖阿爾巴尼斯通報相關情況。他在同年9月當即將要與拜登和約翰遜正式宣布達成奧庫斯協議的前一天,才向這名反對黨領袖通報了該協議的信息。由於在得知這一消息後阿爾巴尼斯仍有可能反對,因此莫里森的這一拖延通報反對黨領袖的決定,是在一個非常緊迫的時間期限內的高風險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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