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忆录》- 萧若元口述影视圈往事

 萧若元，本地资深全能制作人，曾担任电视台新闻报道员、编剧、监制，又为网上香港人民广播电台创办人、专栏作家及时事评论员。萧氏于70年代起活跃于传媒行业，曾任职丽的电视，制作过无数经典电视剧包括《天蚕变》、《天龙诀》和《大地恩情》等，亦曾编剧及监制《省港旗兵》、《妹仔》和《法内情》等电影系列。

口述：萧若元
笔录：朱倬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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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忆录》第一话：电视大战
细台难打持久战
元忆录：丽的游击队三斩无线

我创作过的电视剧超过800集，钻研出拍摄长篇电视剧的三大元素：第一是人物、第二是人物、第三都是人物，因为长篇电视剧的核心，全靠人物塑造及维系。
我有很多徒弟已过档无线，例如现时任职监制的刘家豪、徐正康和王心慰。刘家豪监制的长剧《溏心风暴》，爆出李司棋和关菊英，成功原因是他塑造了可爱的人 物，胜败关键也是在于人物。长篇电视剧永远靠人物带动故事，演员演得好，可以遮掩剧情瑕疵，观众喜爱那位人物，便会一直追看，以前的电视剧动辄100集， 大家会对剧中人物很熟识，最后角色的喜怒哀乐，也带动了大家的情绪，就是这样简单。

无线一味互剧
可惜现在已没有多少人懂得拍长篇电视剧，所以集数不长，年前无线长剧《创世纪》已斩件拍摄，拍长篇电视剧已是失传绝学，近年无线基本上只会拍一种剧──互剧。
无线一出剧开出来，约有三对人物拍拖，他们掟煲后，总是你我那个，我又你那个，全部互相过之后，戏就完了。这10年无线走上这条路，写这些爱情剧都 不好看，逐个逐个去，人物不深情，我不很喜欢这样，我喜欢的是将长篇剧内的人物感情由头写到尾，不需要完A又B，完B又C，每一套剧都一样。
现在无线的剧集和亚洲区其他地方相比已经落后，逐渐失去海外市场，近期许多人都提起亚视易主后会爆发两台电视大战。事实上，过往我效力丽的时期，也经历过三次电视大战的局面。三年三次，只可惜丽的始终未能乘胜追击。

《天蚕变》改写历史
当年无线曾经三次腰斩节目。第一次是79年丽的播出《天蚕变》，那时候所有武侠剧都改编自金庸和古龙小说，但我自创了《天》剧，更主张把剧集安排在8时至 9时播映，打无线同时段播映的单元节目，包括处境剧和歌星骚之类，结果那些单元节目不堪一击，两周下来，无线腰斩全线单元节目，实时制作《楚留香》救亡。
第二次是80年，丽的《大地恩情》在7时至8时播出，跟无线长剧《轮流传》打对台，最终无线腰斩《轮》剧，推出《千王之王》；81年，《IQ成熟时》在8时至9时打正无线《龙虎双霸天》，无线也再次腰斩剧集。
其实81年时，我们曾以一连串中篇剧打无线，有《浴血太平山》、《太极张三丰》系列，青春剧有《IQ成熟时》、《甜甜廿四味》和《对对糊》等，当时我、麦 当雄和李兆熊合作，大家离开丽的后，仍有一班编剧班底继续创作电视剧，有段时期，他们创作《秦始皇》和《武则天》等大型历史剧，一样打到无线晕陀陀；直至 林百欣时代，亚视拍了《我和殭尸有个约会》倒算成绩不错，封小平时代也制作了反应不俗的《百万富翁》。
不过无线收视比丽的亚视好，也有不少原因，譬如无线发射站的设施较佳，以及年纪大的观众不接受改变，一旦看惯某电视台熟识的人，就不看其他艺人。有一年， 无线发射站出现故障，电视画面出现10分钟雪花，在那10分钟内，竟然都有百分之55收视率，足以证明观众宁看雪花也不转台。

两地连手打硬仗
丽的亚视每次展开电视大战，都不能承接下去，原因是香港人最爱看本地制作，但本地市场不够大，以这么细小的市场支持大量的制作，其实是做不来的，所以这场仗打至中途，往往会不够钱又不够人才。
现在过亚视的这班人并非制作节目出身，搞行政的较多。最后成败，只会视乎节目好看与否，但亚视有没有制作人才？质素比当年差得远了。以前丽的有人才也未能 反败为胜，故要打败无线是极困难的事，但不能笑人打不成，而且也不是全无可能，如果要成功，一定要有革命性思维。我猜亚视今次都会动用很大的人力物力，但 做好不容易，必须要有很大的魄力，我认为亚视一定要与内地作出有创作性结合，同时使用中、港市场，以及同时利用内地廉价制作成本，否则难有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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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忆录》第二话：青春剧

细味80年代青春***
元忆录：陈秀雯纯情女定终身

丽的电视于1980年同时期制作《大地恩情》和《骤雨中的阳光》两出电视剧，我和麦当雄兵分两路，我主力制作《大》剧，麦当雄则制作《骤》剧，但我也参与了创作这出丽的首部青春剧。
陈秀雯和林国雄是《骤》剧男、女主角，当时他们刚完成艺训班课程，都是第一次参演电视剧，青春剧开宗明义以青春作卖点，当然以青春新人作主角，那时候黎小田称赞陈秀雯唱歌好，推荐她拍剧，所以我们才起用这对新人演出，结果陈秀雯和林国雄竟真的拍出火花，及后更共谐连理。

低成本高收视
从前的陈秀雯很小女孩，有次我们带她参加影展，我跟施南生打算约她先去吃饭，你猜陈秀雯怎样？陈秀雯居然不肯开门，还推来一张枱顶住房门，原来因为她妈妈教过女儿出门要小心呀，哈哈，真的笑死人。
陈秀雯真的很纯情，后来我们对她说：「嗱，我哋落去啦，你自己落餐厅啦。」本来我们就是担心她小女孩，才要带她一起去，没想到竟会闹出这样的一个笑话。
《骤》剧全线起用新人，但播出之后，收视占三成多近四成，十分理想，所以往后的青春剧便全找年轻DJ演出；同时我们掌握了拍摄青春剧的神韵，其后我创作了 许多青春剧，播放几出低成本制作的青春剧作为主力剧后，都有非常好的成绩，例如《IQ成熟时》之类就捧红不少偶像如钟保罗、蔡枫华、庄静而、邓蔼霖，甚至 绿叶谐星车保罗及蒋金，当然少不了张国荣。
当时蔡枫华拍了一大堆青春剧，所以他对我总是很亲切，他未失常前，大家会因工作而联络，近年他演变至此，我只可以说，是他这个人思想陷入困局，蓝洁瑛也一样，在思想上自困就无法跳出来。

蔡枫华入困局
蔡枫华在丽的年代拍青春剧时，一切相当顺利，直至他过档无线，搞出那件事后（编按：在《劲歌金曲》颁奖礼上以「一剎那光辉不是永恒」揶揄张国荣领奖），人越不如意越走偏锋，这种人的特色就是太执着，不肯放过，才令自己走进困局。
我又曾经找过张国荣演戏，他第一部真正演出、占重角的剧是《浣花洗剑录》，然后我再安排他参演《浮生六劫》，当时已察觉张国荣好戏，有巨星气质，人很 nice，深信他年纪大了会更加靓仔，奈何那时他事业发展不如意，一直被陈百强压着，唱片成绩也不理想，后来他过档无线，黎小田帮手捧他，他终于凭《风继 续吹》走红。

具陈百强气质
记得在张国荣自杀的前一天，我在金钟港丽酒店碰见他，他还走过来，跟我聊了好一会，当日他很正常，完全没事，没想到翌天竟会发生这样的事。其实张国荣人很 好，所以我对他的离开感到十分可惜。钟保罗的自杀又是很可惜，他早年出道时，带点陈百强的气质，有许多人说他像贾思乐，后来他当然红过贾思乐，当时我对钟 保罗留下深刻印象，因为他演戏最抢镜。
青春剧有靓仔靓女艺人做台柱，但蒋金和车保罗却属另类，我们觉得这个组合相当有趣，一个是肥仔，加一个高佬，外形已收搞笑之效，之后他们便不时孖住演出。 其实我也认识蒋金的母亲潘柳黛，她是上海名才女，当年蒋金拍剧时，潘柳黛已经很大年纪，都60多70岁吧，她跟张爱玲同时成名，她们俩和苏青更被合称为上 海三大才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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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忆录》第三话：天蚕变

斩伤无线玩失踪
元忆录：徐少强遭挟持真个天蚕变

往时的电视台没有创作武侠剧，所有古装武侠剧都是来自古龙和金庸的小说。古龙作品宜拍中篇及短篇剧，不适合拍成长篇武侠剧，金庸的则可以。由于我对武侠小说十分熟悉，倒不如自行创作一出武侠剧──《天蚕变》，这出剧更是先创作后，才由武侠小说家黄鹰改编为小说。

破茧而出换顾冠忠
《天蚕变》最出名的故事，就是徐少强失踪事件，该剧播至中段时，男主角云飞扬由徐少强突然变成顾冠忠。事缘当年徐少强演出《天蚕变》后迅速窜红，不停被人劫去拍电影，他开始经常失踪，麦当杰惟有代表丽的挟持他，天天跟着他四围去，只要徐少强有空档，麦当杰马上夹他开工。
当时大家也想出很多方法，让剧集可以顺利边拍边播，由于徐少强常被人抢去拍戏，他怕被人认出，于是戴面具上街；我们又选出身形似徐少强的叶天行担任替身代拍，结果连叶天行也忙得头昏，拍到病。
徐少强一直在忙，但又一直想尽办法摆脱麦当杰，最后他终于失去踪影，主角消失真的大件事，我们没办法之下，只好从邵氏挑出顾冠忠顶上，幸好那出电视剧是 《天蚕变》，说云飞扬苦练天蚕神功，破茧而出后变了另一个样貌，故换上顾冠忠，剧情铺排也算是合理。然而主角换人，却令我们遭受极大损失，我们完全找不到 徐少强，联络不上，去他家又不见人，原因是他受人指使而躲起来。

女人缘强事业障碍
其实徐少强的故事是很可惜的，后来的顾冠忠红不起，只因徐少强有他的味道，如果不是发生这件事，徐少强会继续红，他有一种流氓气、有一种吊儿郎当的感觉，令女人很喜欢，但性格就是命运，结果都很难避免，这也正是他红不上的理由。
当年《天蚕变》气势如虹，播出时无线要腰斩全部单元剧，实在相当严重，但发生徐少强失踪事件后，丽的跟他已不再合作，双方关系破裂，我们没有任何办法，告 他也没有用。虽然主角人间蒸发，不过收视率也近百分之四十，成绩甚佳，所以丽的实时拍板开续集《天龙诀》，基于顾冠忠孭不到飞，续集重点就放在白彪饰演的 安乐侯身上，云飞扬有出场贯穿，但主角转换，幸好收视同样不错。
事实上，那时丽的和亚视的创作长篇武侠剧，连续10年都压着无线，大家觉得丽的年代的武侠剧可观性高，武打镜头精采。像《天蚕变》，当年我们调动了公司全 部人手参与，演员有伍卫国、苗可秀、余安安等，幕后更是人才济济，武指是程小东，导演是黎大炜、徐小明、黄泰来等，后来他们都各自做了大导演。

武侠剧成功靠小东
当年程小东还名不经传，但我们已觉得他是个十分出色的武指，果然他有很大的成就，丽的武侠剧的成功，程小东的功劳不可不提。
无可否认，徐少强当年没有贯彻到尾，令我原创的《天蚕变》有点美中不足，但多年来，我从没考虑重拍，反而几年前内地重拍过，剧名《金蚕丝雨》，由吴京饰演云飞扬……我看过一、两集后已不能看下去，因为太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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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忆录》第四话：万梓良

元忆录：浮夸大师万子谂计抢发哥戏

在80年代初，丽的开拍过《张三丰》系列，当中包括《太极张三丰》和《游侠张三丰》，题材主要环绕张三丰如何悟出太极原理，这系列剧集全由万子（万梓良）担正，饰演太极宗师张三丰。
当年我创作的张三丰电视剧，灵感来自民国初年著名小说家平江不肖生的著作。民国时期有两位享负盛名的小说大师，一位是还珠楼主，写过《蜀山剑侠传》；另一位正是平江不肖生，作品有《江湖奇侠传》和《近代侠义英雄传》，无线电视剧《近代豪侠传》也是取材自《江湖奇侠传》。

剃头演雍正出色
有关霍元甲的故事，大多为平江不肖生笔下之作，他本身是个功夫了得的人，对太极有深厚研究。太极分阴阳诀和乱环诀，即是甚么东西都用圆圈来化解，每个人都 有重心，对打时重心被拨歪，毋须使劲攻击，敌人自然失去平衡。太极要视乎谁在外、谁在内，外面的人快，里面的人就慢，正如大齿轮和小齿轮转动时，小齿轮自 然转得比较快……其实我对太极的认识只凭看书，纸上谈兵，但却创作了《张三丰》系列。
起用万子饰演张三丰是我的主意。那时候他先拍《大内群英》，在剧中剃头饰演雍正皇帝，演得极其出色，虽然他的戏有少许浮夸，但正宜做半反派，那种亦正亦邪的角色，完全开正他戏路。万子凭演雍正成名后才接演《张三丰》，而《大内群英》和《张三丰》系列，均属其代表作。

完全投入做只马
万子出身于丽的艺员训练班，柳影虹与他是同届同学，没多久他们拍拖，这在丽的也不是甚么秘密，万子拍《大内群英》时，柳影虹也时往片场探班，但她总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当年他们的恋情很稳定，维持了两、三年后才分手。
以前我跟万子稔熟，提起他就话题多了。话说丽的时代，一天，万子跟我说：「阿萧，我最近啲戏大有进步呀！」我问他：「乜嘢戏呀？点进步？」他说：「我做咗出话剧……我做只马，我完全可以投入只马呀！」吓？
后来我有几部电影找万子合作，其中两部《英雄好汉》和《江湖情》，万子在《英》片中跟周润发合作，第一场戏说他们到坟场送殡时相遇，万子为演绎这场戏，不 知想了多久，结果他居然戴上那种可以揭开镜片的太阳眼镜，拍戏时，他将镜片「扑」一声翻上、「扑」一声翻下，多屎忽鬼！其实他演的也是重要角色，但当然不 及周润发重要，所以才会这样设计，故意抢戏。
后来又有一次，他跟我说：「我啲戏又进步咗，你知唔知我啲戏进步到乜嘢境界呀？我都唔相信有任何人可以做到，阿萧，我家可以做到啦。」我问他即是怎样， 他说：「嗱，系讲五分钟对白先，一个镜头落，然后呕，呕完再讲两分钟对白，你得唔得呀？全世界都冇第二个得，我得！」大家说他是不是很厉害？他形容自己能 够随时在镜头前呕吐，我真的非常、非常佩服！

咬老鼠效果震撼
往后我再找万子演出电影《省港旗兵》续集，片中他饰演一名卧底差人，其中一场戏，我们往他口中塞了一头道具老鼠，说他被一班省港旗兵倒吊起来，他要咬断老鼠，最后那班人还斩了他的头，效果非常震撼。
其实，万子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他年轻时，人很好又随和，但到了后来才变得比较偏激，他演戏很不错，早期已颇为成熟，但中段时期稍夸，能内敛一点就更好。 不过最可惜的是，我们曾经找过他演《跛豪》，大家在价钱方面却谈不拢，角色终由吕良伟演绎。直至几年前，我们终于请了万子在电视剧《伙头智多星》中饰演味 王，他热情依然，性情始终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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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忆录》第五话：搵命搏

土法炮制警匪剧
元忆录：麦当雄雾夜飞尸被捕

电视是香港人的通俗文化，但这个江山，当日又如何打回来呢？
陈有后和鲍汉琳曾亲口跟我提过，最早期的电视是丽的有线时代──即是乜都冇，现场的所有「道具」全部都是画在布景板上的图画。「柜」，打不开；「杯」，不能拿。

人肉定格唔敢郁
当时的电视技术没有剪接、没有加工，只有一部摄影机，现场拍摄，即拍即播，演员拍戏要由头做到尾，开机后要执生，讲错对白做错戏，冇得救，真的很大镬。去到70年代的《大丈夫》由于边拍边播，同样出现过live拍戏的情况。
后来到我们那一代，虽然可以录像电视剧，但仍是秉承着那种艰苦经营、胆博胆的精神，因为我们太穷，技术又落后，人力物力比不上外国，要用土法拍摄，当时我 们甚至连定格机也没有，要靠人肉定格。每次一条片结束，片尾画面被停定，然后播出幕后人员的姓名，由于我们没有定格机，故此演员会像被点穴的停定，不敢 动；而慢动作，就是人肉慢动作了，我们拍汽车行驶中的镜头，要工作人员摇动汽车，再找另一个人手持一支灯走过，70年代还落伍至此，可想而知早年电视制作 有多艰苦！

停车场变古装街
当年丽的和无线打仗，丽的台前幕后职艺员合共才900人，无线则有3,000多人，我们只得广播道的几个垃圾厂，要拍大型古装片，怎办呢？这真是麦当雄的 天才，他居然把停车场改建成古装街道，所有民初、古装街景连《天蚕变》部份「外景」，都在停车场取景，认真厉害！但这也有好处，剧组找戏服和道具会快得 多，节省时间又省车资。
往时电视剧的制作费极低，港府又不准许在任何街道及公共地方拍戏，直至今时今日，在香港拍戏同样诸多掣肘。制作人有心拍好效果，有时被迫做出许多无法无天的事情。
我第一次现场看拍戏，是《大丈夫》第一集，那次吓得我飞起！
当日，我和麦当雄坐在一辆货车上，车上装有摄影机，拍摄尾随一架坐有演员的货车，那演员要打烂货车玻璃窗，涂满红药水，扮成一身鲜血，但大家知不知我们的车驶到那儿？
答案是旺角警署。

乱闯警署唔识死
该场戏说那一身血的人快死，开车去警署报案，他驶进警局停车场后，一头栽在軚盘上，死了，车安长鸣，麦当雄要拍的正是这个镜头。
我们驶入警局时，门外有警员驻守，我们不理，在差馆里走来走去，拍足半个钟，拍完后，从后门离开，在场的警员仍不知发生甚么事，又不知我们有没有申请，个个儍更更，我们却笑到碌地。
不久《大丈夫》拍摄第三集，我们就在南九龙裁判署外的单程路，朝相反方向冲上去拍开枪戏，那些庭警不停在望，奇怪你们这班人砰砰嘭嘭的干吗？
其实这是不会被批准拍摄的，但我们专做这些事。
这还不止，最大镬是拍摄《十大奇案》中的《雾夜飞尸》，简直离晒大谱。

火车急停险出轨
那次麦当雄要拍摄一个女人在旺角被人杀死后、尸体被掟进夜雾里的路轨，然后有火车迎面冲过来的镜头。拍摄的方法是先将摄影机放在火车轨上，然后等深夜回厂 的火车驶过，一旁站在长梯上的工作员就将道具尸体掟落轨道，轨道两旁则摆放10多盏灯，随时准备照着火车，以免火车辗坏摄影机。
我们终于等到回厂火车经过，距离对了……
1、2、3！10多盏太阳灯同时亮着，一次过照着火车，同一时间「尸体」被掟落火车轨，那火车司机开车中途突然眼前一花，甚么都看不见，吓得他实时紧急煞掣，几乎搞到火车出轨。
结果，我们一班契弟全被拉上差馆，当年我们出入差馆都不知多少次，真的神经病，但香港人电影电视的成就，全部就是这样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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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忆录》第六话：无法无天

元忆录：沈威困火海命换金像奖

【第六话─无法无天】往时大家为了拍戏，做出许多无法无天的事，台前幕后搵命搏，例子比比皆是，笑话一大箩。
举个例，80年代电影《省港旗兵》的第一集内，第一次拍戏的沈威能夺得金像奖最佳男配角奖项，大家猜是甚么原因？
事缘有日摄制队在佐敦道停车场取景，阿麦（导演麦当雄）对在场的沈威说：「家我哋会拍一个镜头，将你扎喺架车入面，咁样咁样影住你。」阿麦把沈威扎在车厢里，然后……淋电油、点火！

真火烧出惊吓表情
哗，真的「蓬」一声着火，原来点火抢走车厢内的氧气，沈威险些被焗到瓜老衬，事前阿麦完全没告诉沈威，只说会绑他，但没说会点火。到点火后，整个停车场都 是黑烟，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戏拍完后，工作人员一放沈威出来，沈威实时追斩阿麦，因为他戏中的惊恐，是无法「演」出来，完全是真实的，所以才能攞奖。
另一件同样离谱的事，是《省港旗兵》第三集，该片演员有刘德华、莫少聪、李美凤。当时我们在西环借了一幢废置旧楼拍戏，拍完后，那业主走去问银行借贷，银 行派人看过该幢旧楼后，决定不借钱，你们知道原因吗？因为业主跟银行说大厦有5层，银行实地看过却得4层，为甚么会少了一层？
就是死人麦当杰（该片导演）啰，拍戏拍到拆楼！

沈威〈左〉在拍摄捆住双手困在车上的镜头时，忽然麦当雄放火烧车，吓得他魂飞魄散，这惊险一幕为他赢得金像奖最佳男配角奖。

软硬兼施小明跳楼
香港的动作片全部用命搏回来，有一些拍动作戏的演员，被人拣蟀后，要他拍危险动作前，会先养他几个月，然后才跟他说：「全组人生存靠你一个，今次你要跳 呀，唔跳就对所有人唔住！」我认识几个特技演员，每次他们被安排拍跳楼戏之类的危险动作前，老是被人又又闹，又诈型说他们不够义气，总之想尽办法。他们 临跳楼前，往往惊到又笑又喊，近乎黐线。其实香港起码死过近30个特技演员，像以前徐小明跟阿麦反面，都是因为被阿麦点他从6层高的天台跳下来，令他跛了 大半年。
武术根基深厚的徐小明，在半哄半迫的情况下，拍摄了由6楼跳下的镜头，这一跳令他跛了半年。

血染泳池再玩爆炸
1987年，我们开拍电影《英雄好汉》，其中一个取景地点是青龙头，主要拍摄大结局一幕重头戏。之前我和阿麦到青龙头睇景，打算商借一间屋，一位看更阿伯 跟我们说：「我哋呢度十几年冇借畀人拍戏咯，以前呀，有个契弟麦……当……雄，喺度拍《十大奇案》（70年代丽的电视剧），掟咗个细路仔落个泳池度，几乎 浸死个细路仔，又掟好多血落个泳池，搞到3个月都洗唔亁净，臭晒呀！以后我哋都唔借人拍戏啦！」
看更竟认不出站在面前的那个人，正是契弟麦……当……雄！哈哈！
不过我们锲而不舍，后来他终于再借，但今次更加大镬，因为我们拍的是爆炸戏。
当日有份开工的演员有周润发、刘德华，拍完那场爆炸戏后，借来的那间屋几乎被夷为平地，你们说这间屋是不是寃孽？
看更老到懵，去到最后，都不知道原来将同一间屋再借给麦当雄。
我们胆博胆的不止电影，拍电视剧都一样。王钟拍摄电视剧《大丈夫》，在海洋公园吊车上跳下来，亲自上阵，一样笑到碌地。
当时一名港台前高层朋友，刚巧转往海洋公园任职公关经理，黄锡照（已故前丽的电视常务董事兼总经理）向他借景拍戏，拍摄王钟坐吊车中途，突然掰开车门跳落 地面的危险镜头，剧组人员一早在地上放置一大堆纸皮盒，王钟就在没有彩排、没有试位的情况下，掰开吊车门跳下来……但接着，所有吊车实时停顿，整个海洋公 园响警钟。
擅演男子汉的王钟〈右〉，为拍《大丈夫》竟然打开吊车门飞身跃下，只靠几个纸皮盒保命，勇气可嘉。《点指兵兵》剧照
我有无边毅力，捱尽困难考验。
立誓披荆斩棘，心里更愿永不折腰。
节录丽的电视剧《大丈夫》主题曲

跳吊车累公关被炒
事后王钟平安无恙，但公关经理呱呱叫，打电话跟黄锡照说：「如果你呢段片出咗街，公司就要炒我鱿鱼，有人模仿就大镬啦！」阿麦打给我，问我怎办？我跟阿麦 说，我们如坐一条漏水的船，只可容纳一个人，但现在有两个人在船上，「一系你跳落海，一系我跳落海，剩番嗰个仲有生存机会；即系话一系我哋死，一系佢死， 照我建议嚟讲，梗系佢死好啲啦！」
结果──照播！
公关经理──炒鱿！
《大丈夫》另外一集，说韦烈驾驶电单车，在新娘潭炒车，原先预计在差不多撞的时候，他抽起车头、踢开电单车，否则人落地一刻会跟电单车相撞，但韦烈居然忘 记，由于新娘潭水浅，结果他被撞伤，断了四条肋骨，我们马上打电话通知阿麦，没想到他第一句就说：「通知记者未呀？有冇影相呀？」吹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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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忆录》第七话：拍戏难

元忆录：秋生、镇宇当面狂闹董建华

在香港拍摄电影非常艰难，人力物力有限，香港政府又不支持，电影人惟有豁出去，冒险做出种种无法无天的事情，才能为电影业打开天空。
1983年，我们拍摄刘德华首部担正的电影《毁灭号地车》，我们在港岛区的电车路上，拍一架电车在雨中行驶的镜头。当时有四架车，包括发电车及水车。

大塞车钟珍孭镬
该场戏由导演霍耀良负责，大队拍下又停下，停下又拍下，拍足一晚，结果搞到全香港大塞车，制片全晚都被警方拉，那位制片就是钟珍，即是现在陈慧琳（Kelly）的经理人，她是负责被人拉的，所以我们称呼她做「镬仔珍」，因为她专做孭镬。
后来我们开拍《省港旗兵》，最出名的当然是通街枪战，但香港政府根本不容许拍街头枪战戏，这对香港电影或者电视制作人很不友善，成龙拍就得，可以封街给他拍，其他人却不可以。
黄秋生和吴镇宇就曾为香港拍戏受掣肘的问题，闹到七彩。我听人讲，几年前，前特首董建华专程在礼宾府请一班电影人食饭（编按：01年4月董建华假礼宾府举行酒会，宴请影业界近300人，表扬香港电影工作者成就），席间黄秋生和吴镇宇都闹港府不支持拍戏，令到董建华很冇瘾。

轮流炮轰唔客气
这两位影帝一坐下就开始闹，闹到收不到声，秋生和镇宇有如比赛，一个闹得厉害，另一个就闹得更厉害，闹到董建华面无人色，狂闹香港政府点衰，「噚日我哋喺边度拍戏，啲差佬喺度阻住乜乜乜……」
我听闻话此时有条友突然拍抬说：「好啦，你两个！人哋请你哋食饭，唔好太过份！」
那个人就是周润发，秋生和镇宇即刻收声。
当时在场只得周润发一个可以镇压他们，但他说的也是，毕竟董建华都是请食饭，那料搞到一镬泡。口述：萧若元
笔录：朱倬谊

降头导演医院常客

桂治洪（小图）拍过不少奇案片，其身先士卒的认真态度令萧若元大为佩服，图为他所拍的《香港奇案之二：临村大血案》。

香港电影的成就真的得来不易，全部有血有汗。举例邵氏年代的导演桂治洪，就是一个为了拍戏而表现很勇的人，而他也是我所见过、在香港影坛上最好笑的一个人。
桂治洪80年代专拍降头戏，拍降头要用上一些虫、蛹做道具，大家猜他如何制造出来？

痰罐放屎沤出虫
他居然把一大堆粪便放在痰罐中，然后密封，秘藏在邵氏片厂的化妆间3个月，所以当时大家都感到奇怪，不停追寻为甚么化妆间寃崩烂臭，到后来才发现原来是桂治洪所干的好事。
桂治洪做过一件很出名的事情，那是拍摄奇案片《香港奇案之三：老爷车纵火谋杀案》中、一场倒天拿水的放火戏，他一点火，原来天拿水极抢火，他被烧得全身灼伤，足足入院1年多。
有份参演《香》片的王钟，有次被桂治洪着他手持一碌木，一拳打断它，王钟说：「唔得喎，导演。」桂治洪说：「乜唔得呀？我打畀你睇！」其实王钟想说为甚么打不得，因为他看见有两口钉插在木方上，未来得及时制止，已一拳揼下去。

木钉鱼枪连环中
大镬！桂治洪当堂血流如注，入了医院。
桂治洪包扎伤口后，刚从医院出来，凑巧摄制队正拍另一个镜头，他见副导演拿着一支拍戏用的打鱼枪，桂治洪说：「你拎起嚟瞄准射呀嘛！」王钟抢着说不可以， 桂治洪又说：「挑！乜嘢唔得呀？我试畀你睇！」他实时拿起打鱼枪射……但你们知不知道一支打鱼枪，开枪时的后座力有多大？桂治洪被打鱼枪的后座力撞到应， 「嘭」一声之后撞伤眼，又入了医院。他一日之内入了两次医院，真的笑到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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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忆录》第八话：叶子楣

僭建留疤　三点不露
元忆录：叶子楣啜脚趾掀权斗

我们在90年代初拍过一部***三级片，那是我们最伟大的电影成就——是由「波霸」叶子楣主演的《玉蒲团之偷情宝鉴》，票房收了1,800多万，是三级片中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收。

洗足一周怕有味
该片女主角是叶子楣和出身自亚姐的周弘，还有日本三级女星村上丽奈。吴启华和徐锦江是男主角，当时吴启华未红，演艺事业仍然几霉。
片中有很多身体各部位的大特写镜头，各类人体器官都要入镜，出现最多的是手手脚脚，那些抚摸女演员身体的手，大部份都是「替手」，并非男演员亲自演绎。而大特写之中，大家争得最厉害的，是一场被叶子楣啜脚趾公的镜头，但由谁饰演「脚趾公」呢？
全个片场的男人都举手，个个都想做脚趾公！
最后炼赢了的是摄影师，他叫敖志君，饰演脚趾公。
叶子楣惊他脚趾公有味，要他洗足一星期脚才准许他拍戏。

胸部过大难负荷
被叶子楣啜脚趾公，是一场权力斗争。麦当杰也许很想扮脚趾公，但不好意思，所以被摈走，片场中当然是身为导演的麦当杰权力最大，其次便数到摄影师。
那只脚趾公其实是代替吴启华的脚，他本人为甚么不拍？因为吴启华的口才不及别人啰。
《玉蒲团之偷情宝鉴》是叶子楣在银幕上演出最大胆的一次，但她始终不肯脱清光，不肯露点，这是她的坚持，应该是因为她有疤痕，我现在当然明白，因为我正从事整容整形行业，我猜她的胸部应该有问题，露不得。
叶子楣很细粒，但以她的身形来说，胸部太过负荷，这是她故意做出来的夸张效果，否则胸部不会这样大。
《玉》片有部份情节确是取材自古代***文学《肉蒲团》，电影中最好笑的一幕性爱场面，照我说，应该取得最佳动作设计奖项，那是男、女演员都被吊在天上，不停晃来晃去。

性爱场面极夸张
这部戏的性爱场面夸张到痹，动作艰难到不得了，现在已很难拍到超越这部片的水平。譬如说叶子楣练功的情节，是写她当上妓女之后，可以用某部位吸笔写大字；另一场戏则是吴启华在布幕后出现下体剪影，出现极度夸张的效果，剧情指他要移植马鞭，那场戏同样令人笑爆嘴。
话说饰演医生的郑则士切除了吴启华的生殖器官后，再麻醉一匹马准备进行移植手术，没想到他没办法灌醉马匹，那怎办好呢？那不如先替对方驳回，但竟然被狗咬走器官，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好彩最后那匹马碌低，吴启华才成功接受移植手术。
片中又有一场戏很厉害，有过百裸女躝向吴启华，之前我在写字楼见很多女人上门应征做裸女，我真的从未见过这样大的场面，但现在香港已没有这支歌仔唱，想找个裸女都难。

$300任睇影张相
当时大部份到场面试的女人，都是来自内地，她们应征的时候，要先除一除衫，让麦当杰睇一睇、影幅相，百几个裸女，每人才收三几百元酬劳。
我们都不知道当时为何会想到开《玉蒲团》，拍了这部经典三级电影后，我们都不再开了，因为赚钱不多，成本太贵，那部戏用了过千万制作，景又多、人又多、大 场面也多，后来的三级片也没法收到这样的高票房，自从有了互联网之后，很多人在网上非法下载成人电影，三级片已赚不到钱。不过后期王晶也曾沿用我们的牌头 开拍《玉蒲团》系列，其中一部是舒淇担演的《玉蒲团之玉女心经》，但不久《玉蒲团》终于停拍，成为绝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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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忆录》第九话：男盗女娼

躝瘫炮制贱骨头

元忆录：张曼玉床战400磅肉山　惨

在我和阿麦（麦当雄）的戏剧世界里，男人全部是贼，女人全部是妓女，个个都笑我们专写男盗女娼，实情我们创作的角色的确很贱，贱的程度，是去到全世界都没 人比他们更贱。有一次，我和阿麦听见谭家明和徐克会拍一部《最后胜利》，是讲述「躝瘫」的，当时我们很惊奇，以他们的为人，会写到甚么躝瘫？试问有谁及得 上我们的躝瘫？
我们如何去写一个贱人角色呢？《省港旗兵》系列，我们专登找来导演黄志强扮演黑社会，因为他够样衰，一出场已经令人讨厌，说他在一间发型屋理发，全头都是发卷，然后有人帮他修脚甲，他竟然用脚撩人。
同晚他帮阿妈摆大寿，一边打牌一边闹阿妈迟到，因为宾客等到饿，个个要吃伊面医肚，这时候阿妈才出现，所以不能「打秋风」，还要蚀大本，不久省港旗兵杀 到，三条友三支枪，在几百人面前拖他上台打，我们只用两场戏建立这个贱人角色，当去到眼见儿子被人打、阿妈会开心到拍手掌的程度，可想而知他这人有多贱。

样衰肥佬脚搓胸
另一部《法内情》，我起用「肥佬黄」饰演一个贱差佬，他贱到去街市买餸，都要向鱼档赊数，之后他去召妓，用脚撩人的胸，撩完又叫人啜他脚趾。人贱格至此，最后被叶德娴杀死，也当然是死有余辜。
其实肥佬黄不是演员，他本身从事建筑材料行业，也是我的朋友，我故意请他扮贱人，同样因他样衰。其后肥佬黄都有继续拍戏，在《大内密探凌凌发》中，一开场有几个人在屋顶讲数，有个扮西门吹雪、经常拨额前那几条头发的光头佬，正是肥佬黄。
我专爱发掘样衰的人，但凡我觉得样衰的朋友，都会找他拍戏，做贱人够晒入型入格，哈哈！
好了，男人是贼，女人是娼，我们写娼的故事很逼真。先拍的有《靓妹仔》系列，后来拍的《月亮星星太阳》，描述一班club女的故事，三个女主角都是大卡士，有张曼玉、郑裕玲（嘟嘟）和钟楚红。
三个女演员演绎三段遭遇，片中的张曼玉识了一个男朋友，人家有身份有地位，交往过程中，她设法不让对方的朋友知道自己做小姐，岂料她在派对上，重遇以40,000元买她出钟的外籍大肥佬，令她身份被揭穿，非常丢架。

嘟嘟好戏夺影后
张曼玉演绎被外籍大肥佬买初夜的一幕，那个大肥佬体重差不多400磅，全身肥膏一团团，她一见肥佬，马上吓到冇鞋挽屐走，但为赚钱，迫不得已被大肥佬兜口兜面「责」到瞓低，真系责到呕电。
初时张曼玉有轻微诈型，觉得场面过激，始终被一个外国大肥佬「责」埋身，感觉不太舒服，但要令观众感受到她的委屈，就需要这场戏支撑，不过她很有专业水平，拍摄时完全投入，极之顺利。
至于嘟嘟初时也嫌角色年纪大，不肯做，事实上她的年纪确比钟楚红和张曼玉稍大一点，令她有多少敏感，我和阿麦专诚去劝她，建议她接拍，因为她的角色很有发 挥，结果她终于肯演，更凭演这部戏成为影后。嘟嘟饰演一个年纪较大的club女，她的初恋情人寄信给她，说会从美国回来，她打算跟旧情人结婚，再移民美 国，但嘟嘟去机场接机，竟然认不出初恋情人，因为他已中年发福，由周润发变成卢海鹏。

红姑上阵任人打
晚上这条友约嘟嘟吃饭，懒浪漫食西餐，其间送上珠宝，令嘟嘟很开心，但他突然一盘冷水照头淋：「呢只嘢系假嘅，我做代理，帮我睇吓有冇路，放畀你啲姊妹 呀。」你真的估不到，那条友接着向嘟嘟说：「你跟我去美国啦。」这又令她变开心了，但去美国做甚么呢？那条友续说：「我预备喺美国China Town开China Club，请你做妈妈生！」郑裕玲眼泪即标，喊到变花面猫，去到美国连小姐都冇得做，居然要做妈妈生！
在一顿饭时间，嘟嘟心情由天堂跌到地狱，正因这场戏做得好，才当上影后。
另一个悲剧人物是钟楚红，她的演出很搏命，戏中讲她老公反面不认人，打到她飞起的一幕戏，她亲自上阵任人打，挞到摊摊腰，可是红姑的戏始终差少少，张曼玉的演技也比较迟成熟。三个女演员的演出各有特色，但当年演技赢一线的，都是郑裕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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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忆录》第十话：抄剧文化

元忆录：TVB抄桥历史悠久　复仇老本食足30年

大家常说无线的电视剧东抄西抄，其实这种抄袭文化由来已久，早于30年前无线已经开始抄，只是想不到现时还是依旧。
香港电视剧的流变，从最早期钟景辉担任无线制作总监，制作TVB第一出最成功的剧集、陈振华主演的《清宫怨》，以至较后期汪明荃、张之珏主演的《清宫残梦》，均是脱胎自剧作家姚克的作品《清宫怨》及其编剧、周璇主演的电影《清宫秘史》。

重瞳误当白内障
提到姚克，他是个传奇人物。一次姚克来港，我在丽的饭堂跟他喝茶，大家猜姚克模样如何？姚克对自己的某个生理特征很骄傲，他问我：「你睇我对眼，见唔见到 乜嘢特别？」我看他的眼，瞳仁外有圈灰色，「咦，你系咪有啲白内障？」姚克听罢非常㷫，原来他天生「重瞳」。历史上有重瞳的人，都是大人物，包括舜、项 羽，姚克重瞳之外，还有胼指，有两只手指黐在一起的，非常特别，但当时我不识货，还问他是否白内障啰，哈哈。
话说回来，《清宫怨》是钟景辉得意杰作，基本上全套戏都从话剧原装抄回来，后来连美国话剧《小城风光》，以至《玻璃动物园》、《推销员之死》都抄，还有他 演过的《72家房客》，都是改编自话剧；另一位电视巨人蔡和平，当时也将澳洲综艺节目《In Melbourne Tonight》改成《EYT》（Enjoy Yourself Tonight），即《欢乐今宵》，成为本地电视史第一长寿综合节目。

《狂潮》掀报仇风气
直至电视女枭雄周梁淑怡出现，她的本事在于将美国处境电视剧搬到香港照抄一次，有《双星报喜》、《73》、《总督奇趣录》等gag骚，这就是周梁淑怡的贡献，但当她去到抄无可抄的时候，创作力已完了，最后她抄另一项，但注定是失败的，就是长篇剧《狂潮》。
《狂潮》刚开始时是抄美国舞台剧故事，讲述一间大酒店内，上演很多人的遭遇，日日有事发生，大多是鸡毛蒜皮小事，后来她发现香港不接受这种形式，于是转 軚，抛弃所有东西，重新集中写报仇线，讲周润发、石坚和狄波拉之间的恩仇，转写后马上成功。《狂潮》食了一条复仇桥，于是无线不停复仇，紧接的《家变》复 仇，郑少秋的《大报复》亦然，兼且抄自《基度山恩仇记》。

半正派长做长有
当年有一部新型警匪片《跳灰》很成功，令两台争相模仿开警匪剧，无线有《CID》，丽的有《大丈夫》、《十大奇案》，但因收视变化不大，后来我们决定开创 港式长篇剧《鳄鱼泪》，创作过程中，弃用传统英雄人物，故意创造半反派主角，原因是长篇剧中的正派角色太乖，根本无甚可写；其次也令人难认同，因为他不似 一个人，正如关德兴演绎的黄飞鸿，会觉得这个人没有人味，太完美的人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平面角色、一个面谱，是个聪明人、好人，只能用一个角度去看，没 有立体角度。
《鳄鱼泪》中的潘志文就是半反派角色的好例子，他是个大学毕业生，投入社会满腔热血，后来遭逢挫折，变得不择手段，虽然他终于成功，但过程中放弃理想和原 则，在亲情和友情上付出沉重代价。后来这变了一种公式，很多人跟我写这种剧，叫成长桥，这也是我写长篇剧三条半桥的其中一条，讲一个人物性格转变，转变中 有所失、觉悟、反璞归真，这种戏其实影响最大，去到90年代万梓良在TVB拍的都是这种戏，影响足足20几年。

封闭世界人自转
三条半桥中，一条是成长桥，另一条是报仇桥，第三条桥是我后期常用的，那是时代桥，讲一班人经历过岁月风云，随时代改变，便可以加插很多新事物，例子有《大地恩情》。
剩余的半条桥……我一时忘了，哈哈。
现在TVB的长剧，依我看，它一直犯了一个重大错误，为了让观众长期追看，于是设立一个封闭世界，譬如创造15个人物，这个世界就围绕这15个人自转，你 出街就遇见这15个人，谈恋爱也是这15个人，大家互、互憎，不会有新人加入，没有新刺激，世界非常古怪，来来去去都是这班人，桥段又重复，闷死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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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忆录》第十一话：周星驰

蛊惑凌凌漆玩谢靓靓
元忆录：星爷孤峯独笑脑力弱

若论代表香港的电影，只有喜剧和动作片，喜剧的首席演员是周星驰，许冠文跟他差得远了，其他喜剧演员更加冇影。星爷在喜剧方面成就很大，影响深远，许多影坛中人即使被形容为周星驰第二，但那些人创作力不如他，一两部戏后已经谢了，例如葛民辉、郑中基和詹瑞文。

古怪脑袋载满笑桥
自差利卓别灵之后，依我看，没有一个喜剧演员伟大得过星爷，不用拣，我任你数，就连Jim Carrey（占基利），演戏的变奏都不如星爷，他没有那种硬滑稽，星爷戏不用夸张已经很好笑，但喜剧讲求地域性，这正是星爷在国际地位上不及动作演员的 原因，香港观众觉得好笑的，外国观众未必觉得好笑。
永盛年代，我跟星爷合作过一堆电影，有《逃学威龙2》、《武状元苏乞儿》、《鹿鼎记》系列、《唐伯虎点秋香》、《九品芝麻官白面包青天》和《国产凌凌漆》 等，星爷这个人平时都像做戏一样，很难跟他讨论严肃的事，他的答案，永远都令你充满惊奇，但他最厉害之处，是当时他一年拍四、五部戏，每部戏都想到好笑的 东西，创作力非常惊人，脑袋很古怪又很了得，只不过近年他的脑只会想着如何赚钱。

恐被抢戏疯狂NG
圈中有很多人都不喜欢星爷，觉得他太自私，太自我中心，人看不开，但又确实是个奇才，像当年他和袁咏仪合演《国产凌凌漆》，笑位真的绝顶，片中他表面上是 个饮Dry Martini的欷歔猪肉佬，实际身份是国家特务。他的先进武器，即是那个风筒和须刨的笑话很经典，这都是星仔自己想出来的：所有东西除了风筒之外，全部 都是风筒；所有东西除了须刨之外，全部都是须刨。所有秘密武器都是须刨和风筒，哈哈！
星爷踩皮箧弹起撞墙的「箧神」、袁咏仪（靓靓）把玩的「蛊惑的枪」都笑死人，但当年我听过工作人员说，靓靓拍蛊惑的枪本来好笑得多，她被一支双头枪玩死， 两边膊头都中弹，拍时她自己都笑，认为喜剧效果够丰富的时候，星爷就NG了，他不停NG，令到靓靓已经笑不出，其实是星爷有点自私，不想被靓靓抢戏，所以 才有这个动作。
星爷度桥真的好，他不熟大古仔，细微搞笑位却很到，令观众看得非常开心，但我们要先度一条大桥给星爷，再让他发挥。

最爱李健仁扮女人
以《唐伯虎点秋香》来说，我认为故事太简单，卖身入华府媾女，这不好笑，好笑在原来秋香（巩俐饰）的主人华夫人（郑佩佩饰），是唐伯虎妈妈朱茜（朱咪咪 饰）的情敌，经常都想杀他，故令唐伯虎步步为营，先有内忧，然后，外有书生夺命剑（刘家辉饰）攞他命，这又顺便令我想起玩天下兵器谱排名，排名第二是书生 夺命剑，第三是唐家霸王枪，第四是小李飞刀，那第一是甚么呢？是小李老母飞刀，因为小李飞刀是他老母教出来嘛，这是我想出来的。至于那些「含笑半步钉」、 「烧鸡翼，我钟意食」的歌仔，都是星爷所度，找李健仁扮女人都是他的桥，他不知多喜欢，所以往后他的每部电影，都出现李健仁所扮演的各式丑女。

远离群众难有共鸣
我认为《唐伯虎》是周星驰电影中笑位最密的一部，我印象最深的是一次星爷来我家度《唐伯虎》结局，当天还打大风，我们度了好几个小时，研究结局如何令观众 出乎意外，要让别人估不到，最后想出唐伯虎点中的不是秋香，而是石榴（苑琼丹饰）的桥段，因为石榴和婢女都戴上面谱扮秋香，唐伯虎念诗时，石榴打了个尿 震，令唐伯虎误点她，大家都同意这个结局会比较好笑。
不过星爷红了多年，近年差不多江郎才尽，从前的《审死官》去到《食神》都属其创作巅峯，之后就走下坡了，要几年才拍到一部，戏也不够好笑，我猜是他逐渐脱 离平民的生活，高高在上，现在他太有钱了，太惊失败，很多事不敢试。近年他的电影成本极高，因为用上很多特技画面，像《少林足球》和《功夫》都靠特技，以 前星爷听话得多，大古仔不会由他决定，我觉得他该多听听别人意见，那样效果才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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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忆录》第12话：粤片影帝

数粤语片三王轶事
元忆录：张瑛穷风流

【第12话─粤片影帝】

于一套戏之中，有甘草演员的加入，可以收画龙点睛之效。丽的时期，我们起用过不少甘草拍剧，而这些甘草，多数来自黑白粤语片，其中我们又以与张瑛合作得比较多。

斗酒饮死消防帮
张瑛在他的家族中排行14，大家爱称呼他十四叔，他太太被称呼为十四嫂，她酒量非常了得，试过斗酒时，饮死一个消防帮。
张瑛生前曾有多个妻子，这位好酒量的十四嫂，是他最后一任太太。一次她跟一位消防帮队酒，她一个女人队了一支大的Gordon's Gin，那消防帮跟她队，结果饮到被送入医院，烧穿胃，死了，十四嫂却完全没事。
年轻时候的张瑛，是出了名风流，连白燕都曾经跟他传绯闻，张瑛又爱说咸湿笑话，他跟我们提过，说年轻时常约女明星偷偷喝下午茶。

口快撑《欢乐今宵》
一次张瑛发生一件事，很大镬。那次丽的在维园搭棚举行综艺节目，张瑛上台，一开口就说：「《欢乐今宵》现在开始……」台下所有人当场呆了！
之前张瑛在无线演过《欢乐今宵》，所以一时说错话，幸而黄锡照（前丽的电视常务董事兼总经理）很大量，张瑛未有受罚。这是真人真事，但真的很搞笑。
张瑛、吴楚帆和张活游差不多同期出道，于影坛鼎足而立，三个男人之中，以张活游最擅理财、最早退休，张活游是楚原爸爸，以前曾在TVB做了一段时期。张瑛这个人不拘小节，是最没钱剩的那个，他不好赌，但不知道他的钱花去那儿，好彩十四嫂看得张瑛很紧，会夹实他荷包，为他储了一点钱，后期张瑛说在沙田买下一些丁屋，他自己也为了买屋的事满高兴。

吴楚帆诈病辞演
张瑛是公认好戏之人，虽然他未有真正做过影帝，但他和曾膺华南影帝的吴楚帆，当时都被号称为影帝。张瑛由无线过档丽的，我跟他合作很多，张瑛结过几次婚，家庭麻麻，后来做戏做到很老，但我们喜欢用他，因为他的戏很好，会有大变化，丽的电视剧《天蚕变》一开始就由他演的掌门人青松带出戏味，《鳄鱼泪》也是由他饰演马敏儿和潘志文的爸爸，带起长剧序幕，他全部都做得非常之好。
本来是吴楚帆答应我们演《鳄鱼泪》，后来他说不舒服不拍，其实是因为他听说拍电视剧太辛苦，所以诈病辞演，麦当雄漏夜到他又一村的家找他，但他坚持不拍，可能是年纪不轻，又未拍过电视剧，要天天开工20小时，真是想起都惊，吴楚帆拍开电影，感觉当然舒服得多，所以我们才转找张瑛主演。

黄曼梨转型成功
吴楚帆的演技比较浮夸，最出名的有招牌金句「食碗面反碗底」和《人海孤鸿》那些戏。吴楚帆后来参加左派影圈，生活比较好，比较有秩序，所以剩到钱，他晚年较佳，移民去加拿大生活，但好笑的是他常说自己移民后做了「三等人」，他跟朋友说：「朝头早起身等食饭，食完饭等天黑，天黑就上床瞓觉，瞓唔着、眼光光，等死，咁咪三等人啰。」他在加拿大真的太悠闲。
另一位粤语片女演员黄曼梨，都拍过多部电视剧，她是两台走的艺员，从无线过丽的再返无线，当时艺员的空间比较大，但大多觉得丽的较有人情味。粤语片时期的黄曼梨饰演恶家婆，她演电视剧刚相反，扮演慈母角色多，完全扭转她一向的形象，大抵是时代过了，不再流行恶家婆角色。
当年粤片明星拍电视剧都可以转型，大家看曹达华演粤语片多年没进步，他样貌忠厚，专扮大侠及探长，到转做电视剧，临老演技才有进步，事关拍电视剧有一半像话剧，三部录像机一齐开10分钟、8分钟，戏是连续拍下去，不是逐个镜头拍，天天做同一角色，做足几个月，确实可以磨练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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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忆录》第13话：搞笑片

世界变　笑星转
元忆录：许冠文刻薄　发哥玩食屎

【第13话─搞笑片】

搞笑片是香港电影的一大特色，以前我们拍过几部喜剧，过程中学懂甚么才是好笑的喜剧效果：是惊奇。一定要大家想不到才好笑，如果你预早知道就一点都不好笑。令我印象很深刻的是，在电影《快餐车》内，成龙和洪金宝在西班牙古堡所说的至理名言，有一幕成龙爬窗，被洪金宝打了一拳，成龙说：「系我嚟㗎！」洪金宝答他：「我知系你呀。」「知系我你又打？」「我打完先知系你。」这几句对白实在非常有趣，喜剧效果十足。

《欢场》失手拍得难看
香港的喜剧很难写，当年我第一部和麦当雄连手制作的喜剧，是叶德娴主演的《欢场》，讲述连环杀手，写一班女警为捉贼要卧底做club女，你说是不是好笑？做差人先要接受训练怎样做club女，但拍出来原来不好笑，结果只收400万，是失败之作。
除了《欢场》，我又跟周润发合作过《鬼新娘》及《公子多情》两部喜剧，后者是成功的，票房收2,000多万。《公》片是改编自著名剧作家萧伯纳（George Bernard Shaw）的喜剧作品《My fair lady》，讲一个卖花女扮上等人的故事，但我将性别调转，描述周润发、曾志伟和成奎安从潮州游水来港，后来经过饰演形象设计专家梅艳芳的改造，将周润发由乡下仔变成公子。

满口粪便反眼瞓低
有很多人都觉得《公子多情》好笑，其实电影一开场已很富娱乐性，讲这三个人如何偷渡，他们要先爬过有很多狼狗的梧桐山，但怎样令到他们不被狼狗追？他们竟然去偷老虎屎，原来狼狗怕老虎屎的味道，但那儿有老虎屎？他们去广州动物园偷，但刚巧老虎肠胃不好屙烂屎，结果他们要用长胶管穿过铁笼去啜，曾志伟不小心将粪便啜入口，马上反眼瞓低，哈哈！
偷老虎屎后，他们回家用面粉还原，将它变成一条条，放在铁盒中傍身，发哥大伤风，嗅不到味道，半夜三更爬山偷渡，这条友行行吓肚饿，黑漆漆看不清，居然吃了老虎屎医肚，后来他们被狼狗追，最后怎办呢？狼狗快要咬到发哥时，他张开口「呵、呵、呵」，狼狗嗅到他口中的老虎屎味道，实时弹开晕低。

拒转戏路演《跛豪》
戏中又有一段很好笑，发哥要洗潮州口音，跟梅艳芳学英语，他由单字学起，例如「look」、「love」、「do」，但学到唔汤唔水，人家问发哥学了甚么英文，他大大声声说：「do嘢呀、甩裤（love）呀、look嘢呀……」哈哈，笑死人！
香港人拍搞笑片真的厉害，可以说叻过全世界。客观而言，香港喜剧有两个大师，70年代以后的头十几年是许冠文，往后十几年则是周星驰，80年代还有几个人影响很大，有麦嘉的新艺城时代、洪金宝电影系列、还有王晶，这几条友就奠定了香港搞笑片的基础。
早阵子我已说过周星驰，至于许冠文，我并没跟他合作过，但往时大家久不久会吃饭，我们曾邀请许冠文演《跛豪》，他也认真考虑过，但因他不肯转戏路，结果拍不成。
周星驰早期的戏是学许冠文，带有他的影子，而许冠文就带有邓寄尘的影子，许冠文比较迟出道，他在中大联合书院毕业，读社会学系，是个知识分子，早年还任职教书先生。作为一个香港喜剧演员，许冠文的成就已经很大，当年他主演的电影《半斤八両》，入场人次几乎是香港纪录。

猛男怕老婆早过时
许冠文和周星驰有点相似，他真人跟拍戏一样好笑。譬如，他钓鱼像捉棋，放鱼丝落海后，他会想象出一张海底地图：鱼，在那儿？石，在那儿？怎样才钓到一条鱼？不过许冠文由《鬼马双星》、《半斤八両》开始，他的戏从来跳不出两件事，其一是刻薄的老板，其二是怕老婆，这在70年代可以讨好很多人，去到90年代却不成，因为世界已经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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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忆录》第14话：爱情片

痴心情圣最煞食
元忆录：嘉玲为爱郎任百男蹂躏

第14话　爱情片

我曾说无线的剧集全是互片，设定几组人物，互相掟煲然后互相，晒后戏就完，不管任何包装、背景、年代，都是互片一套，千篇一律，我不明白，但可能无线觉得很好看。
我揣摩爱情片20几年，无线却完全掌握不到爱情片的精华，爱情片的精华是甚么呢？不一定要掟煲互，这些人太过不专一，爱情片最好看的是痴情，对一条友至死不渝，像杨过和小龙女的感情才好看，所以我写剧本，设计一个角色后，无论他多坏，都很少移情别恋。

为情敌死最伟大
古往今来的恋爱要感人，只得一个原则，就是爱一个你不能够爱的人。如果你很爱他、他又很爱你，大家合理地相爱，那很快就结婚了，爱情故事怎样写下去？不能够爱的人，可以是仇人的儿女，可以是朋友的妻子，可以是绝症，可以是不同的阶级、不同的种族，明明很爱，但又爱不得。
有人发明一种更伟大的爱──那是爱情小说《双城记》（A Tale of Two Cities）：我爱你，但我不是为你死，而是为你爱的另一个人而死，即是为情敌死，让你开心，是不是很伟大？
故事中的英国律师为帮助心上人，竟然和一个法国贵族情敌调包上断头台，这个想法真是震古烁今。律师上断头台时，小说中最后写道「It is a far、far better thing that I do，than I have ever done；it is a far、far better rest that I go to than I have ever known」（我为情敌而死，是我所做过的事中，做得最好的事，我去过最好的地方，是上断头台，实在伟大又浪漫。）

富豪爱妓女够绝
80年代我们创作的爱情片《停不了的爱》，刘德华饰演医生，爱上温碧霞这个club女，这是不同阶级的爱的好例子，基本上和《风月俏佳人》（Pretty woman）一样，但《风》片剧情推到更极端，演超级富豪的李察基尔（Richard Gere）和扮妓女的茱莉亚罗拔丝（Julia Roberts）谈恋爱，戏剧效果攞到尽。
我们所写的爱情片中，写得最好的是《岁月风云之上海皇帝》，以30年代上海传奇人物杜月笙做蓝本。刘嘉玲演妓女老六，是吕良伟饰演的陆月生入室情人，有一幕戏说有个军阀（何家驹饰演）很喜欢嘉玲，于是捉走饰演陆月生兄弟黄全荣的郑则士，吕良伟求军阀放人，但军阀说要嘉玲陪他，否则枪毙黄全荣。
镜头一转，嘉玲已浓妆艳抹去到军营，被近百个赤裸上身的军人包围，她入房时，军阀预备好刑具等她出现，结果嘉玲惨被蹂躏3日3夜，被玩到遭人抬出来，吕良伟见她全身伤痕，在她伤口撒盐消毒，忍着泪跟她说：「你嫁畀我啦。」

演出专业值得赞
你猜嘉玲怎说？她说：「我唔要，你咁就想当还个人情畀我呀？冇咁易，我要你呢世都记得我呢一份情，如果唔系，你唔会记得我。」说罢两个人抱头痛哭，嘉玲那种情根深种的爱，令人非常动容。
嘉玲入军营的戏，不露骨但效果震撼，当年她已很具演员道德，她知道这幕戏的重要性，而且历史上真有这个人，也确实发生过这宗军阀事件，所以她的演出非常专业，值得赞许。

大亨拉车最浪漫
片中的吕良伟又一直深爱初恋情人叶童，奈何有缘无份，相隔多年后，他发了达，做了雄霸上海的黑帮大亨，叶童则和一个上海名旦结了婚。后来他们在戏院重遇，中途吕良伟出现，令她两公婆吵架，叶童一个人离场，上了一架黄包车，但车一直不动，为甚么呢？因为吕良伟站在车前，没人够胆拉车。镜头再接，看见叶童又尴尬又害羞，镜头再拉远，原来是吕良伟为她拉车，后面几十人、十几部汽车跟着他拉车慢跑，你说这有多浪漫！
一个闲话一句已足以影响整个社会的大亨，甘愿为自己所爱的人拉黄包车。这几个镜头，已足以写出一个人的情深。所以说，无线只用一种方法描写爱情是不成的，角色经常变心，这段情又怎会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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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忆录》最终回：煽情片

终极煽情奥妙
元忆录：华仔换命救母满场哭声

【最终回─煽情片】

煽情片的大原则是「可惜」，但怎样为之可惜？那是看着一个人逐步步向死亡，不是他幸福结婚，然后一出街仆低被车撞死，你只会觉得他戆居，不会觉得他惨，惨的是你看着他快要死，但仍不停挣扎，想逃过死亡的命运，却偏偏逃不了。

唉声等死睇到
举例，写一个人患绝症死，尔冬升就撞到新火花。《新不了情》中袁咏仪的癌症病人，她是乐观的，你看着她快死，但她努力挣扎，很有生命力，这才惨，日日摊在床上唉声叹气等死的主角，只会令观众睇到。
有两幕煽情场面，我个人认为相当经典，一个是丽的电视剧《天龙诀》大结局。白彪演明朝开国功臣后人徐廷封，要扶持社稷，为由万梓良饰演的正德出生入死，甚至抛弃由余安安扮演的情人傅和君，但到头来正德王居然诱他饮毒酒，白彪运功迫出剧毒后，用轻功赶上昆仑山见余安安，但原来他剧毒未清，急走只会令剧毒运行全身。
跪在雪地上的余安安正要求出家为尼，她见白彪出现，马上抛开纸伞，紧抱他，说要跟他忘记以往，做对平凡夫妻，她一边诉说，一边紧抱他，憧憬未来。她身旁纸伞在风中吹，灯笼在雪上烧。

圣诞播悲剧凄凉
他们互相拥抱，看不见彼此容貌。白彪无言，原来他已七孔流血，生命已一点、一点的消失……
播出大结局那夜是圣诞节，翌天我接到很多人来电，说睇到喊，标晒眼泪，真是凄凉。
另一个我想出来的煽情戏是《法内情》，当时这部戏每次播完，戏院一亮灯，全场人都在哭。片中刘德华是个律师，叶德娴是他的母亲，是个被毁了容的老妓女，她杀了人，而且杀了一个警察，当时香港仍有死刑，那怎办？刘德华要打一场不可以输、但一定会输的官司。
是那幕戏令全场观众标眼泪呢？是说叶德娴捱得很辛苦，偷偷供儿子做大律师，一个贱警察知道这个秘密后，不停勒索她，她被迫害错手杀了那个恶警。刘德华面对母亲的官司，最后他没有任何办法，更被笃穿他为救阿妈教证人做假证供，剧情到这里，观众都知道大镬！

脱律师袍求法官
叶德娴这个女人一世没运，她的确有杀人，但她是被迫的，为母辩护的刘德华，在庭上含泪说：「系个差佬迫到佢走投无路，佢杀咗差佬，系惊佢影响个仔嘅前途，佢可以咁样为个仔，佢个仔又点可以为咗珍惜自己嘅前途同名誉，而唔理佢阿妈？系唔可以！我知道呢啲系真，因为，佢个仔就系我！」接着他脱假发、卸长袍，说：「如果可以救番佢，我恳求法官大人，我系肯用自己条命交换，至于做唔做律师，对于我，根本唔重要！」哗，全场观众马上哭！
现在观众进步了，你好朋友中枪，在你怀中死去，这不会煽情，是要将情绪掌握得恰到好处，有环境反差才够惨。一个患绝症的人，几时死才够惨？就是他有希望医好的一刻，那知噗一声瓜了；明知他就死就死，果然死了，你就不会觉得他惨。
好了，今次是《元忆录》最后一回，滚滚长江东逝水，回想从前香港通俗文化称霸全球，是自由竞争气氛。这几年来，我们逐渐失去电影和电视剧霸权，大家想想近年创办的台湾《苹果日报》，以香港《苹果日报》为蓝本，都打赢所有台湾报纸，可见香港人的厉害之处，正是从激烈竞争中走出来。

行政主导失人才
故此，香港娱乐圈倒退的致命伤，翻版并非主要原因，真正致命伤是没有人才，以前人才由电视台培训出来，自从无线垄断后，人才被扼杀，亚视又不争气，强弱悬殊。官僚统治下，往时创作人员大晒，现在是行政人员大晒，陈志云的专长是甚么？我不知道；乐易玲也不懂创作。这样下去，娱乐圈自然死，然后香港人返内地拍戏，但内地又有意识形态管制，很多东西不能拍，于是戏就不好看。
和内地合作拍戏，是激死你为止，内地审批电视剧后送来的评语，我看后当堂笑出来。你说我这样写，在意识形态上不对，我接受，但评语是「这场戏的男女主角是不是可以浪漫一点？」喂！你教我写剧本？点浪漫呀？咁你写啦！你只是负责审查咋，真被吹胀，所以近年内地电视剧的质素才会渐走下坡。口述：萧若元　笔录：朱倬谊

《法内情》催泪场面
叶德娴为保护律师儿子刘德华而误杀警察，连上庭也不透露跟华仔的母子关系，最后华仔为救母亲脱下律师袍，令人动容。